“我会失去和格洛斯特的罗伯特在战场上面对面作战的机会的,”斯蒂芬说,“两年来,他一直在回避我。如今我总算有机会一劳永逸地对付这个叛逆了,我可不打算只是因为人数太接近了,就撤出战争!”
一个扈从牵来了他那匹备好鞍的马。在斯蒂芬要上马的时候,大教堂西端的门边出现了一阵惊慌,一名骑士浑身泥污、鲜血淋漓,跑入中殿。威廉模模糊糊地预感到这是坏消息。那人向国王鞠躬时,威廉认出来他是爱德华的一个部下,刚才被派去守在渡口的。“我们太迟了,陛下,”那人用粗哑的声音说,一边还喘着气,“敌人已经过河了。”
这又是凶兆。威廉一下子心都凉了。如今在敌人和林肯之间只有一马平川了。
斯蒂芬刹那间也有点蒙住了,但他立即恢复了镇静。“没关系!”他说,“我们可以更快地和他们交手了!”他跨上了他的战马。
他的马
鞍上插着战斧,那侍从递给了他一支铁尖磨得晶亮的木杆长矛,他的武器装备齐了。斯蒂芬嘴里发出啧啧声,战马乖乖地向前走去。
在他走过大教堂的中殿时,伯爵、男爵和骑士们纷纷上马,紧随在他身后,他们鱼贯走出了大教堂。到了院里,士兵们也加入进来。这正是人们开始害怕,要看准机会开小差的时候,但他那庄重的步伐,那近乎仪典似的气氛,加上镇上居民众目睽睽的旁观,使那些失魂落魄的人难以溜掉。
他们的队伍扩大了一百多人,都是镇上的居民:胖胖的面包师、近视的织工、红脸的酿酒师,他们装备简陋,骑着自己的矮脚马和驯马。他们投身战事,说明雷纳夫不得人心。
部队不能走过城堡,因为他们会暴露在雉堞的弓箭手的火箭之下,所以他们走北门——叫作新港拱门,离开城里,再折向西,战斗将在那一带打起来。
威廉仔细地观察着地形。虽然城南的小山陡峭地直通河边,城西这一带,长长的山脊却缓缓地落向平原。威廉立即看出来,斯蒂芬选择了有利位置保卫城镇,因为无论敌人怎样接近,他们总会处于国王军队的低处。
斯蒂芬离城有四分之一英里左右时,两名斥候催马驰上山坡。他们看到了国王,就径直朝他奔去。威廉挤到近处,听他们的报告。
“敌人正在迅速接近,陛下。”一个斥候说。
威
廉放眼越过平原看去。一点不错,他已经看到了远处黑乎乎的一大片,正在朝他缓缓移动过来:是敌人。他吓得打了个冷战。他摇了摇身体,但那种恐惧不肯退去。这要等打起仗来才会消失。
斯蒂芬国王说:“他们是怎么部署的?”
“雷纳夫和切斯特的骑士组成中军,陛下,”那斥候说起来,“他们是步兵。”
威廉想不出来,斥候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他一定是深入到敌人的营地中去,偷听到了下达的前进命令。这可得胆大心细才行。
“雷纳夫在中央?”斯蒂芬说,“似乎他倒是头目,而罗伯特反倒不是。”
“格洛斯特的罗伯特在他的左翼,那支队伍自称是被剥夺了继承权的人。”那斥候继续说下去。威廉明白他们为什么用那个名称——国内战争开始以来,他们全都失去了土地。
“那么说,罗伯特已经授予了雷纳夫指挥权,”斯蒂芬若有所思地说,“可惜。我太了解罗伯特了——我实际上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而且我可以猜出他的战术。可是雷纳夫,我一点也不清楚。没关系。右翼是谁?”
“威尔士人,陛下。”
“弓箭手,我估计。”南威尔士人以善射著称。
“不仅如此,”那斥候说,“他们是一群暴徒,面孔涂成花脸,唱着野蛮的歌曲,拿着斧头和大棒。很少有马。”
“他们定是从北威尔士来的,”斯蒂芬沉思着说
,“雷纳夫答应过他们随意掠夺了,我是这样估计的。要是他们进了林肯,上帝可要保佑了。可是他们不会的!你叫什么名字,斥候?”
“罗杰,外号叫缺地。”那人说。
“缺地?为了这一工作,你会得到十英亩土地的。”
那人激动了。“感谢陛下!”
“现在,”斯蒂芬转过来,看着他的伯爵们,他就要开始部署了,威廉紧张了,不知道国王会分派他什么任务,“我的布列塔尼的阿伦爵爷呢?”
阿伦策马向前。他是一支布列塔尼雇佣军的头目,那伙无法无天的人为金钱而战,只对自己保持忠诚。
斯蒂芬对阿伦说:“我要你和你的勇敢的布列塔尼人在我的左翼打头阵。”
威廉看出了其中的明智之处:以雇佣军对付威尔士的冒险者,让不可信的和无纪律的人相互厮杀。
“伊普尔的威廉!”斯蒂芬叫道。
“我王陛下。”一个骑着黑色战马的深肤色的人举起了他的长矛。这个威廉是另一支雇佣军的头目,他们都是佛兰芒人,据说要比布列塔尼人可靠些。
斯蒂芬说:“你也在我左翼,但列在阿伦的布列塔尼人背后。”
两名雇佣军头目,调转了头,驰回自己的队伍去指挥战斗了。威廉不知道将要把他派到什么地方。他可不想处于前哨。他带来了一支队伍,已经够出风头的了。一个平安无事的后卫位置挺适合今天的他。
斯蒂芬国王说
:“我的伍斯特、萨里、北安普敦、约克和赫特福德的爵爷们,带着你们的骑士,组成我的右翼。”
威廉再次看出了斯蒂芬部署的明智。这些伯爵和他们的骑士大多是骑兵,将要对付格洛斯特的罗伯特和支持他的那伙被剥夺了继承权的贵族们,他们大多也是骑兵。但威廉因为没被列在伯爵们一起而感到失望。国王总不会把他忘掉吧?
“我来坐镇中军,不骑马,和步兵在一起。”斯蒂芬说。
威廉第一次不赞同国王的部署了。只要可能,骑在马上总要好些。但据说对面的雷纳夫所率的部队是步兵,而斯蒂芬那种过于标榜的公平竞争意识,迫使他在平等条件下同敌人会战。
“和我在中军的,是夏陵的威廉和他的部下。”国王说。
威廉不知道该激动还是该害怕。被选中和国王站在一起是莫大的光荣——母亲会满足的——但这就把他置于最危险的境地。更糟糕的是,他要步战。这还意味着,国王将能眼盯着他,判断他的表现。他得做出无畏的样子并且主动和敌人作战,这和他推崇的避开麻烦、只在迫不得已时才战斗的战术是大相径庭的。
“林肯的忠诚市民们来殿后。”斯蒂芬说。这是同情心和良好的军事意识的混合。这些市民在什么地方都派不上大用场,但用来殿后,对大局影响极小,而且伤亡也不大。
威廉举起夏陵的伯爵的旗
帜。这是母亲的另一个主意。严格地说,他没资格用这面旗帜,因为他并不是伯爵;但和他一起的人习惯于追随夏陵的旗帜——如果质问起他,他起码可以这样争辩。到今天一过,只要战争进展顺利,他也就可能当上伯爵了。
他的部下聚集在他周围。瓦尔特和往常一样,紧随他身边,这是一个坚实有力的保障。还有丑鬼格瓦斯、斧头休和骰子麦尔斯也在左右。死在采石场的吉尔伯特的位置已由圣克莱尔的吉罗姆所顶替,这个年轻人长着稚嫩的面孔,性格却很阴险。
威廉环顾四周,气恼地看到了王桥的理查,他衣鲜甲亮,骑着一匹出色的战马。他和萨里的伯爵在一起。他没像威廉那样为国王带来一支队伍,但他的样子给人以深刻印象——面孔稚嫩,雄姿英发——如果他今天做出壮举,很可能会受到国王的青睐。战争不可预测,国王也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