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车几乎首尾相连,他们没有时间互相腻歪,只能草草打定主意。可就算这样也晚了,孟坤根本没打算停车。
对他而言,山下全是警察,鹿青源压根不跟他真心合作,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了。
于是,他油门踩到底,冲着红旗车车尾直接撞过去,孟策舟毫不犹豫朝右拧方向盘,以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角度调转方向,直勾勾冲向右侧的防护栏,朝坡边杂树和灌木丛冲去!
清凉的山风贯穿林间,此起彼伏的树木连绵成山脉,倏然一声巨响,飞鸟惊林。
听到这一声的时候,江眠下车的腿都软了,差点没直接跪下去。他找到那栋木屋,看到被暴力破坏了的设备以及一个匕首刀鞘。
“景年……”江眠直接跌坐在地面。
林景年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昏暗的光线,感觉全身都特别炙热,跟火烧的一样,很快,他发现这种闷热来自身边的人。
“孟、孟策舟!”
他嗓子跟刀割似的又干又疼,挣扎着从孟策舟怀里爬出来,刚落地额头一片眩晕,视线天旋地转,等缓解了一会,他才开始观察起周遭来。
他们运气不好,并没有落地在公路,而是一处不知地点的山林,不知道在车里滚落了多久、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滚落。
好在一点,这车不错,撞断一棵粗大的树干,保险杠凹进车头,车架弯弯曲曲的变了形,几侧玻璃全部撞成了碎块,但人却没有受多大伤,林景年除了头晕和身上的擦伤,没有其他伤。
他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视线更清晰一些。孟策舟被安全气囊闷得都快没了呼吸,方向盘、后视镜全都不成样子,不知道从哪来的一截树枝整个从车门刺穿,直接把孟策舟一条腿嵌在驾驶室里出不来。
林景年从后座找到那把没甩出去的匕首扎破了气囊,又从自己身上切下一条布条绑在孟策舟掌心和胳膊止血。
“孟策舟,我只有一把匕首,木头把你的腿和车门嵌在了一起,我没办法替你弄断,如果你还有意识的话不要睡觉,我、我想办法带你出去。”
林景年咬着嘴,往口袋里摸出手机,商知许还给他留着,他立刻用急救拨出了报警电话,可目前乌云笼罩,透不出一丝月光,无法辨别方向,他只能就着附近大致的模样描述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他刚才那番话起了作用,孟策舟倒在座椅里,额头被撞了一大块口子,血行蜿蜒到耳边。他整个人像是从血缸里捞出来的一样,还算干净的眼皮微微闪动。
不过没睁开眼睛,因为方才那场惊险的逃跑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景年……”他声音已经哑得听不清字了,刚颤颤巍巍吐出两个字,喉间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
林景年抿嘴,用布条在他额间缠了一圈暂时止血,道:“你千万不要睡,在这等着我,我去探路,看看这里离公路多远。”
“……不用了,我,八成活不了了。”孟策舟闭着眼睛却红了眼眶,一排颀长的睫毛变得湿润,缓缓的声音响起:“你来做什么,他们又、又不要你的命。”
林景年顿了一下,掐了一下指尖:“你别耗力气了,我去找找哪有信号,发个定位也行。”
“景年、景年,”
声如蚊蚋的嗓音轻轻响起,虽然没有起伏,但林景年从中感觉到他的挽留。
这个人,这个气若游丝的男人不想他离开,接下来肯定要说一大堆肉麻的情话和依依不舍的遗言,试图在最后的时间换来他的原谅以及日后愧疚。
林景年下意识是要逃离的,但这双腿怎么也不听使唤,就呆愣的坐在那里。
“你看的这本小说,叫什么名字……”
林景年反应了一会,想起自己跟孟策舟提过,他们都是小说世界里的人,所以才心甘情愿的掺和进他们的恩怨斗争里,是因为想完成任务回家,还有——
还有……
还有喜欢孟策舟。
他垂下眼帘:“《覆水不收》,‘孟策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角色,我认为他太惨了,被所有人背叛,沦落到一个流浪汉都不如的人,直到最后死的时候,都死在了最信任的人手里。‘孟策舟’比他们都有人性,我觉得他可怜,可悲。”
看小说时在书外无能为力,后来阴差阳错真的进了这本书,其实是真心想过要疼他爱他的。
只是这世界上的阴差阳错太多,一旦开启,就会一错再错下去,乃至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着,心里觉得难过。
一开始明明那么快乐,他和每个人都在开心相处,以为自己能拯救,改变这里的一切,结果到了最后死的人却越来越多。
林景年眼睫颤了颤。
“那样啊……我觉得、咳咳、这一切都挺好的。”孟策舟用尽了力气,努力扯出嘴角的一点弧度:
“原来我这两辈子,你都有在喜欢我。”
林景年抬起眼,诧异地望向孟策舟。座椅里的人又咳出几口血沫,但嘴角一直在笑。
那一瞬间孟策舟就觉得值了。
从前总觉得他没人疼爱,爷爷只是为了孟氏的未来培养他,连亲生父母都弃他弃如敝屣。
亲人害他生不如死,东山再起,他还是死在了最后能信任的人手中。
所以重生之后,他恨;他怨;发誓绝不重蹈覆辙,一定要杀光那群曾背叛过他的人!
自以为被别人视若草菅,可他不知道,在世界之外,已经有人爱了他一生。
那些曾经不堪回首的一生,一直一直都有人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