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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后宫叫德妃 1第五章 难得解意人(第1页)

三月末时天气终于暖和,屋子里都不用烧炭了。因知道园子里春花烂漫,可苦于不得出门,岚琪今天见了盼夏让去折几枝花来,明天见了玉葵又要她去折柳条来编篮子,可是谁也不理睬她,知道她就一心想出去散散,每天只管骗她吃了药,其他的通通不应。

“你呀,从前都不见这样的,现在只会折腾人,环春她们伺候你都累瘦了,不知道体贴还总想要这个那个,等你病好了什么要不得,再不许胡闹了啊。”连布常在都没了耐心,听她央求自己去把环春藏起来的书找出来,哭笑不得地嗔怪,更忍不住提起皇帝,说,“乾清宫的奴才都愁死了,皇上脸上一直没见笑脸,你快快好全了,他们才能松口气。”

今春皇帝未赴围场行猎,三藩到了要紧的时刻,终日只盯着前朝的事,难得闲下来,也只偶尔见见荣贵人、宜贵人等,心情一直不见好,唯有李公公隔日禀告乌常在身体在慢慢康复时,才会见他眉头稍稍松一些。今日李公公又来禀告,笑着说岚琪最近天天在殿内脾气,可见是好全了,连咳嗽也少了。

“她什么脾气?”玄烨不解,“宫里的人怠慢她?”

李公公无奈地笑:“奴才也着人打听了,说是常在吃腻了白粥小菜要吃肉,也想下床走动出门逛逛,白天又要看看书写写字,可环春怕看书伤神把书都藏起来了,常在就和她生气,连环春喂药都不肯吃,好在有布常在支应着,总算每天还吃药。奴才想,乌常在的身子该是不要紧了,每天光和宫女们斗嘴,就足够精神了。”

玄烨不知该心疼还是该生气,怎么这样病一场,她还是没变样,原以为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心性多少要变一变,可还是这副长不大的模样,心里原是欢喜的,又担心她就是这么好的性子,才总让人欺负。

李公公见皇帝面色稍霁,忙趁热打铁,故意说:“奴才以为,皇上也该去瞧瞧常在了,常在心里一定盼着您去,您总不过去看也不派人问一问,万一不知道您的心意,常在憋闷在心里也不表露,才最让人心疼呢。”

一语说中玄烨的心事,他果然担心这小丫头把心事藏起来自己闷着,受了这么大的屈辱,怎么会完全没事,心下纠结良久,便吩咐李公公:“让御膳房想法儿做些清淡的荤菜来,她总吃白粥小菜也养不出精神,弄好了来告诉朕,带了一起去钟粹宫。”

李公公终于松口气,忙不迭出来派人去告知御膳房,一个时辰后那边准备妥当,便来请皇帝移驾。

玄烨来时,正好见布常在要过去东配殿,说是该吃药了,岚琪那里又撒娇不肯吃,环春、玉葵劝不动,才来请她。

玄烨赞她这些日子用心照拂,布常在欣然笑道:“这是臣妾该做的。”之后便退了回去,她对帝心圣恩早没了奢求,虽然性子弱不经事,可为了女儿,她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在这宫里过日子,和岚琪的姐妹情深,才是能支持她长久立足的信念。

皇帝慢步走到窗下,正听里头环春说:“主子这样磨人,奴婢们可真要哭了,怎么就不吃药呢?冰糖蜜枣都有,您还要什么?”

兴许是见环春真的着急了,岚琪听着也委委屈屈地说:“药太苦了,我每天灌一肚子,身上的气息都是苦的,我真的好多了,你们求求太医能不能换别的来?我每天和你们斗斗嘴,你们懒得理我,反而能歇歇不是。我这就把药吃了,环春你也把书还给我好不好?”

玄烨默默听着,脸上有了笑意。不久环春端了药碗出来,乍见皇帝在窗下站着,忙过来屈膝叩,玄烨却比了个嘘声,让到了远处才问:“她每天都这样闹吗?”

环春笑着应道:“前些日子病得重时不闹的,主子每天自己就惦记着几时该吃药了,一心要把身体养好。就是这几天好了,才总爱撒娇,也是怕奴婢们担心她,才每天精精神神地闹着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可安静了,只管养精神。太医们都说主子是自己养好的,说生病的人最怕期期艾艾,主子这样活泼再好不过了。”

“回头让李总管赏你们,想要什么自己说去。”玄烨心情甚好,转身到了门前,恰见玉葵也出来,问里头是不是没别人了,才悄声进去。

岚琪这边浑然不知皇帝到来,因环春终于熬不住把书还给她,正捧着上回读了一半的闲书兴冲冲地看着。身上只穿着寝衣,披着被子趴在床上,大概这样不舒服,自己裹了被子要坐起来,动作灵巧轻快,果真不是病人的模样,只是一转身就看到玄烨站在跟前,小人儿吃惊不小,可天知道她怎么想的,看到玄烨后最先想到的,是立刻把手里的书藏到背后去。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玄烨实在怜惜不起来,走上来伸出手,绷着脸也不说话。半晌岚琪才抿着嘴,依依不舍地把书交了出来。玄烨卷了书,在她额头轻轻一敲:“给你,是让你现在看的吗?”

可明明半玩笑的一句话,脸上也没那么严肃,眼前的人却鼻尖泛红双目晶莹,脑袋稍稍一晃眼泪就从双颊滑落,连忙又抬手抹去,拉开床上的被子腾出空地请皇帝坐,一边摸摸自己的头怕太凌乱失仪。可手忙脚乱做这些时,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落。当玄烨过来将她抱入怀中,乌岚琪竟是第一次在皇帝怀里哭出声。那一声声,哭得人心都要碎了。

好半天才平静下来,玄烨轻轻抚摸她的背脊,含笑问道:“是不是因为朕一直没来看你?”

“以为您生气,气臣妾没用,总让人欺负。”岚琪毫不避讳地用了“欺负”二字,哪怕那一个人是尊贵的佟妃呢,从皇帝怀里坐起来,哭花的脸上露出笑容,还含着泪的眼眸里更有坚毅之色,“一定再没有下回了,臣妾又不傻。”

玄烨嗔笑:“乌岚琪不傻,还有傻的人吗?”

“可不是吗?”岚琪顺嘴就应了,可停一瞬回过味来,看见玄烨满目笑意,不禁又羞又急,被玄烨搂在怀里“可不是吗,是不是”地问着,她娇滴滴呜咽了几声,“臣妾可不傻。”

抚摸着岚琪的背脊,玄烨感觉怀里的人又瘦了许多,抱起来在额头轻轻一吻:“健健康康的才好,朕要乌岚琪陪着朕一辈子,答应朕。”

“臣妾答应皇上。”岚琪重重地点了点头,就被玄烨轻轻捏了脸颊:“先好好吃饭,把你这小身子骨养起来,朕给你带好些好吃的,环春不给你吃的,朕都给你带来了。”

岚琪闻言两眼放光,不过大半个月清淡饮食,好像被饿了十几年似的,听见外头传膳的动静,浑身都有劲儿,想让宫女来给更衣,皇帝却叫把菜都搬进来放在炕上,就让她穿着寝衣披一件衣裳,一起盘膝在小桌上对坐进膳。

玄烨近来因朝务繁忙每日御膳也懒怠动,为此御膳房还禀告到太皇太后那里,让他被皇祖母责备了一顿。可一边烦恼朝廷的事,一边又担心着岚琪,何来的食欲,当一个人面对一大桌毫无新意的膳食时,唯剩厌倦。

而此刻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人,大病初愈脸上气血还没完全恢复,看见满桌美味珍馐,却毫不客气地大口吃着,连后宫里司空见惯的矜持都没有。吃饭热闹才有趣,玄烨一时也动了胃口,陪着吃了不少,之后便只看着她细嚼慢咽神情满足地品尝每一样东西,但没多久也放下了碗筷,脸上好一阵惋惜之态。

“怎么了?你只管吃你的便是了,朕就想看着你。”玄烨哄她继续,还给夹了菜,可岚琪却摇头:“吃不下了,不久才吃的药,而且每天清粥小菜,胃口都变小了。”她说着,低头摸了摸肚子,一抬头见玄烨看着她,才想起该有的矜持,垂赧然笑道,“臣妾失仪了。”

玄烨凑过来伸手也摸摸她毫不见肉的肚子,笑意深长地说道:“早些把身子养好了,给朕生个小阿哥,太子哥哥要一个聪明能干的弟弟。”

此语暧昧又甜蜜,岚琪不禁羞赧,又娇然笑道:“皇上才刚说臣妾傻呢,将来便是有弟弟了,也不会能干。”

“胡说。”玄烨在她额头上重重一扣,“朕的孩子怎会不聪明能干?快过来坐。”说着把岚琪拉到身边来,便懒洋洋道,“我们歇一歇,朕一会儿又要走的。”

两人依偎着说会儿话,可岚琪今天不犯困,身边的皇帝却先睡着了,也不晓得他多久没好好休息过了。听见平稳安宁的呼吸声,岚琪躺在他身上一动不敢动,生怕打搅他难得的好眠,必然是日夜辛苦积劳如是,入宫那会儿也不觉得皇帝有多辛苦,直到真正走近他身边,才明白有天下的重担有多沉。

“朕要乌岚琪陪着朕一辈子。”这一句他才刚说过的话,暖着人心,也不由得让岚琪想起赫舍里皇后去世时,黑压压的暴雨中,他对李公公说“朕再也听不见她说这样的话”,一时心疼不已。

乌岚琪不是皇帝唯一的女人,将来也许还会有更讨人喜欢的新人出现,可不论同在皇城不得相见,还是近在他身边日夜相伴,她都希望自己能陪他一辈子,要陪一辈子,就必须健康地活下去。

安然想着这些,春日阳光自明窗落下,暖融融的气氛里,岚琪竟也不知不觉睡过去。等她从梦中醒来时,玄烨已经不在了。

“主子醒了?”瞧见环春进来,带着这些日子必不可少的汤药气息,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药,而自己又是睡在床上,不免怅然,问环春:“我做梦了吗?”

“您睡得很香,做梦了吗?”环春笑问,一边已把药端到她眼前。

“我是说……”岚琪心中竟莫名忐忑起来,指着窗下已收拾干净的炕头问,“皇上来过吗?我刚才是不是和皇上一起吃饭来着,就在那里?”

环春笑悠悠道:“怎么没来过,真真切切地来过,主子睡糊涂了?是您靠着皇上就睡着了,皇上要走时喊了您几声也不醒,就亲自把您抱在床上才走的。”

空悬的心安稳落下,立刻就满足了,岚琪眼睛眨也不眨地伸手拿过药,“咕咚咕咚”就喝下去,环春“哎哟”了一声:“主子今天也太乖了,说到底,还是皇上有本事。”

岚琪把药碗塞给她,得意又欢喜地扭头撇着嘴道:“你们自然不能和皇上比的,可是皇上以外,也没人能和你们比了。”

玉葵正捧了手巾来侍奉,听见这句故意对环春笑道:“姐姐听听,主子最会说话哄咱们高兴,可撒娇脾气的时候,也只会折腾我们。”

“我再不闹了,多苦的药都吃。”岚琪笑靥如花精神甚好,好好吃药身体才能完全恢复,她要健健康康的,给玄烨生小阿哥,健健康康地陪他一辈子。

不过那一日后,皇帝并未自此亲近钟粹宫,不过偶尔派李公公低调地来问一问,平日里侍奉在乾清宫的,仍旧是荣贵人、宜贵人几位,不管乌常在是否因病着不能侍寝,似乎皇帝的热情仍旧远不如从前。

而承乾宫的落寞,谁都看在眼里,可不论是乌常在被罚光脚站在寒地里,还是端贵人小产,所有的事都无人斥责佟妃,也无人追究缘故。看似太平无事,实则却把佟妃骄傲的耐心一点一点磨光。起先她还会在殿阁里哭,越往后越冷清的日子里,她就每天冷冷地呆,静珠时时刻刻伺候在身边,却只感觉到主子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

这日针线房来人给佟妃量夏日衣服的尺寸,她冷笑着问:“昭妃娘娘如今这样大方了?皇后的陵墓还停着没复工,宫里倒做起新衣裳了。”

针线房的太监宫女都不敢接嘴,静珠在边上赔笑着,等人都走了,才劝主子说:“您何苦说这些话,传出去又是是非。”

佟妃不屑地笑道:“传出去又如何?那些人巴不得看我自此落寞没声儿了,我偏不要,太皇太后和皇上能冷落我,可她们一个个休想轻贱我。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脸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如今笑过我的人,将来我都要让她们哭。”

这一份气性果然随着些许闲言碎语传出去,碍于佟妃的地位以及传言的真假难辨,也无人敢挑衅承乾宫,或去太皇太后面前搬弄是非。可老人家心里明镜儿似的,每每听说些什么,只幽幽叹道:“好好一个孩子,生了这副心肠,她姑母从前是多柔弱温和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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