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正说着,马车外传来一阵躁动,大婢女知意,掀开车帘一角,只见人围外,几名御卫拿下一名妇人和孩童……
慕慈心不欲再看,大婢女放下帘子,恰於此时帘外有亲兵护卫传话:「太后,查到了一些……」
得了允话,亲兵护卫上了马车内,简言说明了昨夜花灯会之景,慕慈心听完问到关键:「那孩童何在?」
亲兵护卫回道:「方才叫御卫军中将揽下了,就在前处不远,我见着,她们似是要见陛下。」
慕慈心这才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一对母子,道:「带她们来见哀家。」
亲兵卫领命而去,不多时那对母子就被请入了马车内,妇人知晓这马车内定是尊贵之人,一进马车就领着孩儿伏跪在马车内。
大婢女得了示意,对妇人道:「问你话,你且如实说。」
妇人连连点头应是。
大婢女问:「昨日可是你怀中这孩子在玄明湖畔玩耍落了单?」
妇人不敢多话,又点头答了一个是。
大婢女看了慕慈心一眼,又问:「你孩儿受人群挤兑,险些遭暗箭要了命,如今为何好好地在这里,你一五一十地说来。」
妇人得了问话,颤着声将昨夜事一一告知,末了道:「……民妇不知那恩人就是皇帝陛下……民妇万念陛下隆恩,一夜无眠,民妇惶恐,绝无存害陛下之心,民妇在此是想……」
她的声音越发颤抖,连着身子也跟着抖起来:「民妇盼着陛下龙体无恙,不知贵贱来探望……若陛下安好,民妇吃斋念俗日日为陛下祈福……」
慕慈心垂眸看着她,眼中怒色减去半分,却不在意她说的如何感恩戴德,只问:「你儿今年几岁?」
妇人听到一直不发话的慕慈心问话,又是一颤,不知她此话何意,可又不敢不答:「小儿……四岁……」
四岁……皇帝当年也是四岁。
大婢女跟随慕慈心多年,最是了解她心事,自然也知晓她想起了当年还未登基的陛下,她凑近些提醒着问道:「太后,这母子二人还要再查麽?」
一听「太后」一词,妇人浑身惊颤,太后是什麽人?垂帘听政执掌军权的半个皇帝,楚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况民间传闻……
不管传闻如何,皇帝陛下因她孩儿至此重伤,此番怕是罪难可恕,难逃一死。
「叫孩子抬起头来。」
妇人正想着,忽然听到这话,脑子几乎已成空白,可眼下这情形也只得揽着孩子小声嘱咐了一句,孩子听话地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看向眼前的太后。
稚子不知惧,眼神中多是清澈无辜,孩子虽生得好,但到底养在民间,一张小脸不及皇帝当年半分饱满润泽,一身衣着也素朴清寒。
慕慈心收回目光:「赏些银子。」
大婢女听到这话即刻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吩咐马车外的人将人带出去又命随从赏了好些银子才彻底将妇人与那孩童放了。
直到妇人安然回到人群中看着驶离而去的马车,而再无人寻她的麻烦,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捡了一条命。
她看着手中的荷包和沉甸甸的银子,又看向手中牵着的孩童,似乎在某一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太后又何尝不是一个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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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仇挞拢着袖子坐在案前一言不发。
李延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指责:「老夫如何劝说尚书令,尚书怎做出伤害陛下之事来?」
仇挞终是无奈:「出乎意料啊,没想到陛下为了那贼子竟舍命相救。」
二人自楚怀瑜受伤坠湖後便一夜未眠,此刻李延实在站不住了:「老夫这就去同陛下请罪去。」
仇挞听此,急速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臂弯:「宰相使不得啊!」
他苦着一张脸:「宰相孤身一人无後顾之忧,可仇某家中尚有老小妻儿一府之人,此事若是传入太后耳中,且不说掉了仇某一颗脑袋,这谋害天子之罪可是诛九族啊。」
「唉!」李延甩开他的手,「那这欺君之罪又如何定论?」
仇挞跟上前蔼声和气地劝说:「现下当务之急是寻良医替陛下医治伤情,就算宰相去请命,陛下也未必有那个力气来治你我的罪,况且若是陛下知晓身为太师的宰相你要亲手害他,陛下心灰意冷突发病疾,宰相岂不更是罪责。」
李延稍稍冷静下来看着他,仇挞又道:「宰相再想,我们只是寻杀手要刺杀那贼子,可并未安置什麽卖花灯之人作为信号,依我看,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後,我二人在这乱了分寸,却有人要借你我的手来杀人。」
听他此话,李延也开始思考,昨日场景混乱,他只顾关心陛下伤势,全然忘了另有刺客一事。
仇挞觑他一眼,弱声提了一嘴:「若是陛下不为那贼子重伤,也定然有人要伤陛下。」
李延又哀叹一声,双手负背面向墙壁愁眉不展。
仇挞走近他身侧趁热打铁:「陛下出宫一事,除去太后及端王,便只有尤老将军之子尤温纶知晓,此外城中驻军皆为尤家军,太后身为陛下亲母自不会伤及陛下,端王久居深宫权势全无,何况陛下若有什麽闪失於他而言是百害无一利,由此可断……」
他故作停顿,暗窥李延的反应。
李延侧眸:「尚书是在怀疑尤老将军的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