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薨逝,良妃既要让丧仪得体,又要保全了宫中颜面,毕竟,太后才薨逝不久,皇后此番会让中宸猜测不已,更别说中间还夹了一个容妃,只是这样的事情,自然有萧祈去做诸多考虑。
后传进宫来的消息是萧祈对待容妃家人,不咸不淡宽慰了几句就堵住了容妃母家悠悠众口,总之,容妃自尽,也不是全能瞒住的消息。
至于皇后,汝南公的爵位已是顶天了,圣上下旨,让从旁支中亲自挑选了一个男儿,将来用以继承汝南公爵位,不叫汝南公一脉落寞了。
这样的恩赏,汝南公夫人是不能接受的,但此次,汝南公只觉得她是妇人之仁,毕竟,依照汝南公的身子已经没了再有子嗣的可能,而与先夫人的孩子又因继母一事,早就分了家出去,与他离心。
汝南公膝下是没有子嗣的了。
圣上此举,无疑是让他留有了后嗣,保全了汝南公的尊荣,有此尊荣,便可岁岁年年无忧。
不管汝南公夫人如何歇斯底里,汝南公在皇后丧仪过去后的第三日,便亲自去旁支挑选了一个男童,又进宫对圣上千恩万谢,自此,皇后薨逝一事就算过去了。
等到夏日一过,秋风席卷了丛茵,黄叶漫天,沈清姀腹中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
双生胎让她早早的手脚浮肿,身子不适,每每到了晚间,起夜的次数多得令人头疼,更别说半夜腿抽筋这种事情。
萧祈自皇后薨逝,根本就不会踏进旁的妃嫔宫中一步,任由她们闹腾了一两月,也无动于衷,于是众人默默接受了沈清姀几乎独宠的事实,有人气恼却也无济于事,谁让圣上起居都差不多搬到了瑶华宫呢。
再者,良妃娘娘除了宠爱着小帝姬,守着碧霄宫的一亩三分地以外,对于有些人请安时的醋言根本不搭理,而沈清姀,早就因月份大了,被萧祈明令禁止了请安的事宜。
“臣妾一夜要起来好几次,圣上不如搬回勤政殿吧?这样子,圣上根本休息不好,实在太受罪了。”沈清姀蹙眉,此刻她一双光洁的腿正搭在萧祈膝头,而萧祈正心无旁骛的按着,试图让沈清姀浮肿的一双腿得到缓解。
他抽空抬了头道:“你这孩子又不是为你一个人怀的,朕辛苦也是应该的,你这样的话劝解了好几遍了,再说下去,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别再说了。”
“圣上眼下的乌青让人瞧见了会笑话的…”沈清姀似是不同意地指了指萧祈眼窝一圈,萧祈恐怕自己不觉得,但沈清姀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到自打肚子大了以后,萧祈全身心扑在了自己身上。
明明每晚睡得正熟,只要自己动弹下身子,他一定能立刻惊醒,不管是身子不舒服了,还是口渴了,萧祈一定不会假手于人。
寻常百姓家中女子有孕,恐也不会像他一样照顾妇人,沈清姀心下酸涩,嘴角笑意如春日里的一缕和风,她伸手摸了摸萧祈下巴,感受到手心里的密密扎扎,感慨道:“女子有孕,男子若都能做到如圣上一般,已经很好了。”
秋日里,绵绵不绝的蝉鬼儿叫声早就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枯黄草丛里蝈蝈儿蹦跶的起劲,夏日未尽的生机并没有延续下去,只有窗叶上描绘细致的合欢花依旧开的艳丽,烛台上橘黄一盏灯,照映出男女一抹剪影,秋风亦不忍扰了其脉脉温情。
沈清姀感受到萧祈动作轻柔的将她一双腿放置到被褥中,他抬眸,眼底是一层珍重并一层怜惜:“这样就已经做得很好了吗?可你十月怀胎的苦不是谁人能替的了的,日后更是还有生产的苦,女子有孕,但男子同样需担了应尽的职责。夫妻夫妻,我与你,是要做夫妻的!”
夫妻,夫妻。
这样陌生的词语突然出现在红墙砖瓦的浩瀚殿宇中,对身为昭仪的沈清姀来说有一种不切实际感,就像她想要握住手中一盘散沙,可用尽了全力却会现,无非是一场徒劳,但此刻,有一双更加强劲有力的手包裹住了她的柔荑,并且告诉她,你并不是一个人。
酸涩的泪像是潺潺的春雨划过面庞,只留下春的甘甜,萧祈的话就像无形之中汇聚到心田的一泉清泉,令沈清姀不禁伸手覆上萧祈为自己拭去眼角氤氲的一双手。
夫妻,夫妻。
她本认为进宫后一辈子不可得的美好事物,却是被世间最为多情的帝王说出了口,向往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并不是过眼云烟。
萧祈忽而笑了,他从前年少时期中意的女子如今会为他生儿育女,他就算夜夜辛苦些,又有何妨?他定会给她世间最好的。
今年后宫中一连办了两场丧仪,素白接着一茬又挂一茬,不管是妃嫔还是宫人,心中总有戚戚,于是秋风刮过三遭后,中秋来临,总算给宫中带来了一点鲜活气息。
彼时,沈清姀的身孕已经让她行走都困难了,虽日日有宫人伺候着,但双生胎在腹中令她坐立难安,又因孩子大了顶着胃,前一刻吃进去的东西下一刻就能吐了出来,而每每到了夜间,只能半躺着合衣而睡,也就苦了萧祈。
眼瞅着萧祈下颚愈瘦削,沈清姀隔三岔五得磨磨嘴,但不论沈清姀如何劝说,萧祈自始至终并没有搬离瑶华宫,以至于到了后来,他全都当成了耳旁风,是令沈清姀哭笑不得。
算算月份,已经快接近八个月了,按董柯的意思来说,随时都有生育的可能。萧祈听得此话,面色一下子沉了,他私底下问了董柯无数遍,八个月就出生,对孩子,对沈清姀,是否有影响,直到董柯再三强调,双生胎本就不能保到足月,萧祈才放下心来,甚至日日瞧着沈清姀不舒服的样子,倒是巴不得孩子早点出生了算了。
但这样的想法,一定是不能让沈清姀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