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油灯旋钮被转动的声音响起,暖色的光芒照亮了门口处的一小片区域。金男人手拿着一盏落后到像是博物馆藏品的灯,表情在灯光下晦涩不明。
是【王尔德】。季言秋将身子往颜料柜后挪了挪,躲避着可能会移过来的灯光。万幸的是,【王尔德】并没有到这个方向来,而是径直走向了那面红布前。
原本来这里的目标就是红布后方画像的季言秋凑近了些,聚精会神地看着男人的动作。
【王尔德】先是静静地直立许久,过了堪称漫长的时间后才抬起手来,缓缓地扯下了红布。
布料顺着男人的力度滑下,也终于将后方的画像展露出来。季言秋屏起呼吸,等待着灯光将画像照亮。暖色的灯光蔓延至整个画框,也使得画布上的人清晰地进入到两人的视野里——
那是一副无脸的肖像画。
季言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怔怔地看着那幅画像,无法回神。
画里的人虽然没有五官,但季言秋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那幅画上的是自己。
灯光摇晃,也将靠近的金男人照亮。他贴近那幅画上无脸的人,轻轻地将唇贴了上去。
隔着一层书架隔断,季言秋看见男人在亲吻自己的画像——
惊人的虔诚,又有点笨拙。
第97章夜袭
眼前的一切都乎了季言秋的预料,他强行让自己收回视线,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避免过大的呼吸声引起听觉灵敏的越者的注意。他能清晰地听到心脏在胸腔中剧烈震动的声音,仿佛将时间都无限拉长。
红布后方是他的画像,这并不奇怪。一个画家表达思念的最简单方式就是将这份思念倾注于笔下,但是……
但是,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多。
侧脸的、正面的、正在厨房中忙碌的,伏于书桌上仰起头来的、以及逐渐远去的背影……这些无脸的画像拼凑起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形象,如同【王尔德】将记忆剪栽出来,化为了一幅又一幅的画像。
在他愣神的时间里,男人已经结束了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轻柔地将额头抵在了画框上。
“秋……我今天又见到你了。”
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季言秋的心跳猛然加起来,直到听到后半句话才反应过来,【王尔德】没有在和他说话,他是在……和画像说话。
画像自然是不会回应的。【王尔德】自顾自地补充道:“不,他也不能完全算作是你,我分的很清楚,就像是他也分得很清楚那样。”
“秋,他和你那时候几乎一样一样,但还是有不同的地方,我知道这么说很愚蠢,毕竟你们是同一个人——”男人顿了一瞬,随即语气低落下来。
“他们好像,比我们幸运。”
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住在一起,可以对朋友与陌生人承认自己的恋情,可以不受战争与政客的威胁,可以不用一人奔波在外,一人终日惶惶不能安,担忧着战场上有不长眼的流弹正中宣传官脆弱的咽喉。
到底是为什么呢?秋。为什么我们却要走到无可挽救的那一步?难道我们生来就没有幸福的权利?
无脸的画像没有回应,也不会有回应。它在这里的作用就只有时刻提醒着画出它的人——你是一个胆小鬼,你不敢去找他,只能懦弱地躲在这里,天天望着他的画像,却连五官都不敢为他画上。承认吧,你是个很可悲的人啊,爱又爱得不够干脆,恨又恨得不够纯粹。
那还剩下了什么呢?或许只有长久的执念。
“我嫉妒他,秋。我嫉妒另一个世界的我。”【王尔德】喃喃着,手中的油灯摇晃,“为什么他可以拥有着你毫无保留的爱?”
画室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正如这些年来他对着画像的倾诉全数石沉大海。
【王尔德】凝视着画框里的人,忽然笑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算了,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油灯摇晃的声音再次响起,光亮逐渐向着门口靠近,直到那扇门被拉开,又被合拢,让室内重回一片黑暗。
季言秋在原地耐心等待了几分钟,确定房间里已经没有其它人存在后才松了一口气,十分小心谨慎地直接用异能将自己传送回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