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白嘴角微扬,他在相府里闲散的那半个月时间不是白花。寄居他人檐下,难免要仰人鼻息,他一早便把身边人的脾性都摸透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柳明嫣,这个从第一眼便恨不得要拿铁锤,将他这个眼中钉给灭了的女人。
有些时候,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他甚至会远比柳明嫣自己都要了解她。从她那日扮成黑脸小厮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便清楚在心中地印证了一点,这是一个有着一颗不亚于帝王多疑慎思之心的人。
她一个闺阁小姐,手无寸铁之力,本不必多次亲身赴险,赶往画眉田庄查探搜寻,但她就是来了,即使松悦对她忠心耿耿,她仍旧不肯全力交付。就拿这次的营救行动来说,柳明嫣同
样不必要出现,只需外面那位会飞檐走壁的七殿下偷摸把人运走,她在外面接应即可。而她此刻又出现在这里,便已经能很好地说明问题了。
柳明嫣不相信任何人,她只信她自己。
要完全打动她,只有先把人逼到死胡同,然后再派出最核心的利益。
雪中送碳,不管放在何处,总是最奏效的一招。
——谁教对方总是没得选呢?
韩墨白接着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正面朝她回看过去,起调道,“引线已抛,接不接在你。”
天光大亮时,画眉田庄后山内,营区账房的木门微敞。
祁烨踩着屋瓦轻声落地,推开廊下那扇门,里面已空无一人。他低头,一眼瞅见地上那滩渐趋凝固的鲜血,蹲下身,抬手摸了摸旁边的几滴未干透的烛油,心下大骇。
有外人来过!
未及多想,祁烨便顺着血迹流动的趋向,走进了这间屋子的后头。
里面案牍高叠,离屏风最近的一方木几上,摆有一盏燃尽的白烛灯。祁烨拿起一看,瞳眸立沉,底座不仅沾了血,还有一个黑红色的手指印。
比之女子,稍粗,略长,应是个成年男子的手指印无误。
他放下烛台,急速弯身翻找书案上的账册,希望能从中发现些柳明嫣留下的指示记号,毫无头绪间,却无意碰掉一把解扣的九环铜锁。
这东西需要特制的钥匙才能开,且这屋里又没有什么暗格密道,铜锁应是挂在外面的。
他突然凝起眉,想着昨夜好似有听到什么风声,说袁照同近日特别看重一位白面书生,不仅让他打理田庄的日常事宜,还把账房的钥匙都给了出去……
祁烨利落地将九环铜锁收好,趁外面整军点名之际,再次飞身而出。
几番借地起身后,他终于找到后山西边尽头处,最里间的一个小屋子,左右察看,见无人走过,遂抬手轻叩门框。
“什么人?”
里面回应他的不是柳明嫣的声音。
这下,祁烨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消灭了。
现在田庄内还很平静,没有传出什么贼人落网,大获全胜的消息。
那么……这人便一定是被藏起来了。
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目的为何,只得先以最大恶意揣测,逼问一番。但如果那人真敢对柳明嫣图谋不轨,他绝不会手软放过。
他撩开裤腿,露出马皮靴上的小刀鞘,立马握住,抽刀,紧扣着门缝。
“来给先生送早点的。”祁烨变换声腔,学着下人们的低微语气。
许久,门后终于有了确切的响动。
韩墨白启门一展,身子还没站稳,便直直地往后摧到。
木门咣当挨上一脚,再次紧闭。
他护住被人钳制的脖颈,定睛一看,晨光明晰之下,是一把锋利的刀刃。
“你把她藏哪儿了!”
祁烨左手紧扣着韩墨白的脖子,右手在空中高举着小刺刀。待看清是谁后,他使力更加迅猛,将整个身子全部压了过去,死死地把人
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