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晚了一步。
刀锋停滞眼前半寸,未伤及来人分毫。
“放开。”
韩墨白紧抓着人不放,举起烛火照亮她的脸,任其手腕转动扳扯,然后漫不经心道:“那你若趁机杀我怎么办?”
见挣脱不开,柳明嫣闭目微叹一息,只得无奈妥协,提升语调:“我不动你,行了吧。”
话落,柳明嫣如愿收手,敛了周身锋芒。保命要紧,她现在也确实没那闲工夫空理他。
“跟我走吧。”
稍显静谧的屋子里凭空飘来四个字,灵巧般地穿过柳明嫣的耳膜,牵动起那些如今于她而言已有些亘古的回忆。
柳家覆灭前夕,她被姝妃借故强留宫中三天,出宫门时,韩墨白来接她,也跟她了一模一样的话。
那是她上一世所有幸福时光的最后节点,从这之后便是家族染血,病魔缠身,痴心错付,火场极刑。
柳明嫣背对着他,顿步调息,强制压回微红的眼眶。够了,她不需要这些无用的东西,能除去痛苦的从来都不是泪水,而是剃刀和人力的组合。
过了半晌,她继续走回松悦身边,同时抛给韩墨白一句:“不去。”
“此刻与我一起,你不亏。”他紧接着回道。
她都赔进去一辈子了,还不算亏?
柳明嫣偏头,不与直视,回答道:“我自有办法,不劳费心。”
“你不会真以为靠简单换两身佃农的衣服就能混出去吧。”韩墨白眉心微锁,上前走了几步,看着她顿了
会,继续劝说道,“我都不知该说你是天真还是自信了。祁睿能把整个画眉田庄交给他打理,自是有几分过人之处的。连你我都能想到的计策,他会反推不到吗?”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袁照同这几日已经下令不练兵,在拆演武场了。你们这个时候闯入,他定不会轻易放过。”
柳明嫣眼球不时来回转动,看来是她打草惊蛇,让袁照同察觉到异样,想要提前消灭罪证。
韩墨白蹲下身,扯过她的袖子,逼人与他直视,低声强调道:“还要我再说明白点吗?区区几个佃农的性命,在他眼里根本无足轻重。就算你们成功混进去了,以袁照同的性子,他宁可错杀也决不会放过。”
“够了!”柳明嫣眨眼,甩掉他的手。
她被韩墨白劝烦了。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可其中的关键症结在于韩墨白是否可信。毕竟,她已经错了一回。这次,她好不容易才重新开始布局,所走的每一步都要谨慎,再谨慎。
错落一子,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她还是不能乱来。
恰此时,昏沉许久的松悦忽然再次抽动,口吐鲜血。
柳明嫣立即扒开韩墨白的阻隔,赶紧侧身上前,用袖子替她擦拭干净,摁住她起伏不定的胸口。
“你真想让她失血而亡吗?”
韩墨白紧追不舍,连续的捶问敲打,终于逼得她表态,让步。
“再等等……”
祁烨还没回来,她或许还有得
选呢?
“你愿意等他,可机会愿意等你吗?”韩墨白见她仍旧犹豫不决,垂目想了一下,然后自心中凝聚起一把锐利的刀,直逼而出,“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到底是真心还是借口。”
柳明嫣一下给怔愣住了。在此间稍显静谧的小屋里,她头一次感觉到,那块盖在她心底深处的黑洞布丁,已被人无情地掀开一角,透漏出去一股叫做虚伪的寒风。
她冷不丁望过去,烛油怠尽,火光摇曳,映射着韩墨白那张忽明忽暗的脸。她以前只道韩墨白是冷面狠情,狡诈圆滑,如今却是不得不仔细正视他洞察人心的能力。
“你不用这么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