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心情激荡,加快了步伐,走到一半,他又想到什么,吩咐随从赶紧去备一桌新鲜酒菜。
母亲舟车劳顿,一定累了。
又令下面的仆人打扫一间干净的客房出来。
裴钰一路畅想着,到了县衙,见坐于太师椅上的妇人,动容地喊了一声:“母亲,您怎么——”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卢氏坐了好几个月的马车,浑身上下早就疲惫不堪,不只身子,还是内心,支撑她这么久的动力就是来到岭南后,狠狠给上裴钰几巴掌。
这个不孝子!竟然敢这么坑母亲!
这个丧良心的畜生,简直跟裴争一个模样!
此刻见到明显比从前消瘦落魄了许多的裴钰,卢氏心里不仅没有半分心疼,反而满是厌恶。
她给完裴钰一个响亮的巴掌后,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不孝子,整日就只知道给我惹事生非,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呢?”
“早知你是这样的不孝子,当年我就不该生下你,一天福气没享到不说,反而还被你连累!”
卢氏越说越觉得自己命苦,她是真的不明白,即便晋阳大长公主是公主又如何,可她也是范阳卢氏女,论身份丝毫不逊色于她,这辈子怎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人人都能欺辱她一下?
到了亲近的儿子面前,卢氏熟练地撒泼哭诉,只是从前都对着裴争,如今换成了裴钰而已。
卢氏一点都不关心裴钰在岭南过得好不好,她只知道自己吃了大苦头,因为裴钰这个不孝子,她硬生生地从长安被赶到了偏僻的岭南。
“你这个不孝子!没良心的畜生,老天爷若是开了眼,一定会收了你这个六亲不认的畜生——”
听着卢氏一句句的咒骂,裴钰的心瞬间凉了,摸着火辣辣的脸,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来之前,裴钰曾畅想着他和卢氏间的母子温情,畅想着母亲有多疼爱他,直到现在,卢氏的一巴掌彻底扇醒了他,什么疼爱他都是假的!
什么担心他在岭南过得不好,都是假的!
也是,他根本就不该奢望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情感,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把他当儿子看待?
在她的眼里,他一直是被拿来和大房比较的工具,若是哪里不如她的意,定会被狠狠打骂。
这样的母亲,他怎么敢相信她对自己有温情?
果然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成不了真。
裴钰垂下眼,压住了眼底一片阴翳的戾色。
虽然裴钰不清楚具体的缘由,可是光听卢氏口中的话,大概也能猜测出来,母亲此番沦落到这个地步,怕也跟晋阳大长公主脱不了干系。
裴钰忽地笑了。
何其可悲?
他作为镇国公府的子侄,反抗不了晋阳大长公主就罢了,可卢氏身为二房主母,也没办法?
多可笑?
她这么多年究竟都活了个什么?
裴钰真情实感地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嘲讽,任谁都能看清楚他眼底的轻蔑之意。
卢氏自然也看到了,顿觉身为母亲的威严被冒犯了,抬手又甩了一巴掌过去,声色俱厉地质问道:“你笑什么?!裴钰,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母亲,你难道想做那种六亲不认的畜生吗?”
裴钰攥住了她的手腕,狠狠甩开到了一旁,没让她的这巴掌落下,看着卢氏难以置信的眼神,嗤笑了声说道:“在您的口中,我不早是这样的人吗?既然您觉得我是这个样子的人,那我就是什么样的人,您总该心满意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