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知道行驶了几个月,终于抵达了岭南,护卫将卢氏和两个婢女送到裴钰那里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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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钰所在的云水县,是一个极为贫瘠的县。
裴钰刚上任没多久,就吃了大苦头,县衙里那些人也知道能被调到这种地方的人,多半都没什么背景,对他更不甚尊重,让他处处受限。
即便裴钰说自己是河东裴氏的子弟,那些人也不信,更笑他痴心妄想,那样世家大族的子弟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方,平日里以此讥讽他。
云水县的人因为离长安太远太远,对皇权没什么感触,对世家大族也就比皇权多敬畏一点,因为太贫瘠穷困,世家的手都懒得往这里伸。
裴钰到了这里才现,没有背景简直寸步难行。
不像从前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有人恭恭敬敬地和他行礼,奉上茶水点心,极尽谄媚等等。
云水县多是宗族形成的势力,外人渗透不了,裴钰试图瓦解,结果险些连命都丢在了这里。
那些人到底还是顾及着他云水县县令的身份,没有对他下死手,可这也让裴钰吃尽了苦头。
他头一次觉,自己的性命竟然这样脆弱。
险些死了一次后,裴钰不敢再冒险,刚到这里时,想要做出一番功绩的心已经彻底消失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个道理,他直到今日才明白。
那些人见状,更是好一番嘲弄。
真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会这般的没有骨气?
这个裴县令有点能力,但不多,更多的是空谈,一看就是书念多了,却又不知道灵活变通。
裴钰充耳不闻,整日醉生梦死,只有在梦里的时候,他才能见到九娘,才能回忆起从前的自己是何等的风光,再对比现下简直像是噩梦。
这么一来,裴钰就更不愿意清醒了。
这一日,裴钰睡得正香,陡然间,听到身边的随从过来传话,说是他的母亲卢氏已经到了,裴钰还以为是在梦中,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随从急得不行,见他还在睡,忍不住喊道:“公子,我的公子,可别睡了,夫人来了!”
“您快醒醒诶!夫人的脾气您可是知道的,到时候脾气,您又得挨上一顿说了。”
随从见他还没醒,仗着胆子,狠狠推搡了裴钰几下。
一番折腾下,裴钰彻底醒了过来,顾不得火,细听他刚才的话,当场怔住:“什么夫人?”
随从拍了下大腿,急声道:“当然是您的母亲二夫人!”
裴钰觉得莫名,母亲怎么会来到这样的地方?
没等他问出来,随从又接着说道:“听说是二夫人怕您待在这里不习惯,特意过来瞧瞧您。”
裴钰怔住,许久才终于回过神,纵然从前对这个母亲有诸多埋怨,可在这一刻却深深动容。
原来最疼爱他的人只有母亲。
这样远的地方难为她肯大老远地过来看他。
“快!快给我换身衣裳,我要去见母亲。”
裴钰兴冲冲地换了件衣裳去见卢氏。
一路上,他畅想过他们母子间的种种温情。
兴许母亲从前对他是苛刻了一点,可真到大难临头的时候,他才清楚谁才是真正疼他的人。
祖母和父亲从前说得倒好听,说是看重他,可真面对晋阳大长公主,谁也不敢出这个头!
真要是他们肯上点心,他能去岭南吗?
还得是母亲!
还得是卢氏疼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