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对方的手机信号问题。
上山后,就见山上也是一人多高的茅草,他的视线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爬着爬着就走偏了,只能爬一会再停下来确定方向。
上山还有山顶作为参照物,虽会偏离一点方向,但影响不大。
到山顶的时候,他还看到了一座白色的信号塔,无人区瞧见了人迹,有种特别亲切的感觉。
而且总算解答了心里的部分疑问,信号塔无疑是创造ai的一部分硬件设施。
只是不知服务器的供电问题如何解决的,因为沿途连那种很简陋的水泥电线杆都见不到。
哪知道,最初想着无非5、6百米的矮山,爬30分钟就能登顶,快一点还说不定能回家吃午饭。
谁知一个半小时才到山顶,已然错过饭点。
下山才是真的考验,一开始他还很乐观,觉得回家赶上吃晚饭都不成问题。
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因为下山的过程中他仍然被满山茅草挡住视线,只能小心用脚往下探,没问题再踩下去。
没有路,加上视野完全被茅草遮挡,下山的走偏就比较明显了。
原先还想着将错就错,先下去就行。
哪知道再往下走了一会才发现根本行不通。
脚下依稀能瞧见公路,甚至还有车子经过,但需要跨越很陡峭的一片荒地才能下来。
周夏没办法,只能爬回去,再重新定位后再寻找出路。
别看他在线上的时候又跑又跳,飞来荡去得好不惬意,重新回到现实中时,才发觉线上世界有点像打游戏,危险和痛苦都是写意抽象的,它对线下危险的临摹程度,精细不及万一。
如果一个人在现实世界有了足够的磨砺,估计稍微观察得仔细些,就能察觉出线上世界的粗制滥造,根本不用像他那样要把五感尝试个遍。
此时此刻他的体力已消耗殆尽,腿还开始抽筋了:左腿抽完右腿抽,大腿抽完小腿抽。
最开始五分钟来一下,后来的20秒钟来一下,最难受的时候他爬半分钟要休息五分钟。
周夏疼得难受,又不能放弃,也不能哀嚎,毕竟,这荒山野岭谁听他叫唤啊!
他这才有点害怕,比之前在线上时还要害怕。
万一不能在天黑前下山,或者被困在山上,这么大一片荒山找个人多麻烦啊
他看了下手机,信号满格,网络冲浪嘎嘎快。
这件事又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奈何实在没了力气,只能拽着茅草找那些不算崎岖的地方朝下滑。
滑下来的过程中人是完全失控的状态,一般往下滑几秒,踩到实地才能停下来,然后再找角度滑下来。
正庆幸自己没滑到断崖处,也没踩到石头踏空,就只得脚下一空,身体顿时失去平衡狠狠栽了下去。
就在那失重的剎那,他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去海边浮潜,刚开始在浅水区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游着游着就游到珊瑚礁的边上,偶而往下一看,珊瑚礁边缘跟悬崖一样陡峭,深蓝色大海望不到底。
面对海沟时的那种惊叹和恐惧,犹如在空中飞或者被深渊凝视,和今天从半山腰坠落的感觉一个样。
等他再度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四肢火辣辣得疼,随即才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还是涂碘伏比较好,红药水含汞,大面积涂的话,汞沉积造成的远期伤害可能比等伤口自愈的伤害还要大。”
然后一个熟悉的男声说:“记住了,老师。”
咦,这不是那位能源部的年轻人吗?
周夏迅速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帐篷,边上冲他微笑的人果然就是卢映雪。
卢映雪见到他醒过来,也挺高兴,说:“你胆子可真大,一个人在锦山里头登山探险吗?还好掉到了腐叶堆上,都是些擦伤,没什么大碍。”
周夏不想提及自己的经历,只好勉强笑道:“和朋友走失了,那你们呢,怎么这么巧遇上了我?”
卢映雪指指身边的中年人,笑道:“能源部想从这山里头架设电缆,好不容易从塔克集团得到许可,普朗特博士难得和我一起考察线路,没想到吧?”
又是铺设电缆,能源部这摊子铺得还真够大。
普朗特博士,就那个数学系毕业的、经常在电视上发表讲话的内政大臣?
周夏望着面前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一时半会很难把他和“政客”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普朗特博士见周夏想起身,连忙叮嘱他先不要动,还让卢映雪拿了个靠垫给他依靠着,这才道:“听说你也是学数学的?”
面对着这个学业上造诣比自己高一大截的数学系学长,周夏有点难为情,垂眼片刻才道:“是的。”
说完这句,他又抬眼问:“您当年为什么放弃数学呢?”
普朗特博士笑了笑,说:“钻研数学,并不是一定要做个数学家,有时是为了掌握更多知识,好能够理性地理解并包容这个世界的参差不齐。”
气质儒雅、和善,又充满睿智的回答,顿时令周夏对他很有好感。
他忍不住问:“那您一路读到博士,有遇到过理解、记忆上的困惑吗,我有时候真觉得东西太多了,根本记不住。”
普朗特博士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头回遇见自己,追问的竟然都是学业上的困惑。
他沉思片刻,很认真地说:“不要尝试死记硬背,而要尝试去理解。因为推理和直觉总导向同一个终点。记住,学理科最需要掌握的是推理过程,记住逻辑脉络上的关键节点就行。而且我敢肯定,万道相通,任何理科一定都存在类似脉络,只要吃透了它的逻辑,就能一路推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