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却是个个敛声屏气,垂着眼紧盯着面前的青砖,若是无人征召,便连头也不敢抬,紧缩着身子如鹌鹑一般。
三房的房门紧闭着,是不是传出来瓷器被打砸的声响,清脆的碎裂声沿着窗缝门缝透出来,传入众人耳朵中,激起一阵阵战栗。
突然间,一阵巨大的叫嚷声传出来,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惹得门外的丫鬟小厮更将头压低了几分,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去。
但总归还是有胆子大的,仗着人多又没心思一个个盯着他们,便趁着侧过头的功夫小心抬着眼去瞧热闹。
结果一抬眼正对上三房的姨娘拿着丝绢擦着脸上的眼泪,鼻子眼睛都哭红了,瞧着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难怪平日里三爷对他最是上心。
还不等小丫鬟们在心中八卦出个结果,便瞧见一碗汤药猛地砸了出来,众人见状下意识低头躲避,只有背对着屋子的姨娘元香凝不知道,任由着那碗滚烫的的汤药砸在了她的背上。
瓷碗不堪重负,在女人娇美的背上碎裂开,瓷片划破了皮肉,还不待反应,那滚烫的药汁就又将伤口覆盖了上去。
元香凝惊慌之下“啊”地一声喊了出来,两边守着的丫鬟俩忙上去擦拭,但这一声却惊动了屋中的楚泓,他嘶哑着声音怒骂道:“滚出去!你个贱人,老子还没死呢,号什么!”
元香凝心中对他畏惧居多,又知晓现下不同往日,依着楚泓现在的样子,自己若是惹得他不高兴,就是打杀、发卖了,也没人会为她出头。
因而在楚泓喊完之后,立刻惊慌地用帕子捂住了嘴,根本顾不上身上的伤,生怕再惹得楚泓动了怒气。
一群人正大气儿都不敢出的时候,楚泓的正经夫人叶梅芸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踏进了院子,她更是羞辱得不敢抬头,却又不得不福了福身子请安道:“给夫人问安。”
叶梅芸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轻轻皱起眉道:“怎么了这是?”
她连忙道:“劳夫人关心,妾无碍。”
叶梅芸并不得楚泓的喜爱,但却又偏宠她,因而平日里或直接或间接的没少给叶梅芸难堪,就连外面的人都说,叶梅芸正头娘子做得也不过是个虚名。
现下若是她知晓了自己被三爷厌弃,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手段等着自己的。
自以为想清楚了的元香凝自然是半个字都不想透露,只巴不得叶梅芸赶紧放她走,不要再纠缠。
叶梅芸见她不肯说实话,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她眉眼生得英气,现下瞧起来很是叫人心惊。
她随手指了个婆子道:“你来。”
被指到的婆子紧紧地合了合眼,一副好生倒霉的样子,她偷偷转头看向元香凝,接收着她的颜色。
却不防叶梅芸身边的丫鬟冷笑了一声,警告道:“嬷嬷最好是想清楚了,夫人的手段你是知晓的。”
那嬷嬷顿时慌了神,中都之内谁人不晓那叶梅芸在闺之时便掌管了管家钥匙,叶家那些个妖邪不断的妾室丫鬟待到她出嫁之时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就连现在已经出嫁多少年了,娘家的账册还要月月拿来给她过目,依着她一个外嫁女的身份,休说中都之内,就是满汴朝也是独一份的。
更别说,现下三爷被折腾成了那样,能活到几日还不知晓呢,只怕就算好了之后,也不见得还有心思宠幸元姨娘,再依着夫人的强势,这三房往后是谁的天下难道还看不清楚吗?
嬷嬷立刻心中做出了阵营的抉择,半点不看元香凝的目光,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方才姨娘进了屋子,三爷动了怒,将汤药砸在了姨娘背上。”
她这话说得微妙,院子中谁不知晓楚泓之所以会动怒是因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但嬷嬷说得却好像是元香凝将人惹生气了似的。
她说完这话后,立刻抬起头看向叶梅芸,一副求赏赐的模样。
却不料叶梅芸根本不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元香凝身上:“平日里也就罢了,现下倒还有胆子往前凑?”
元香凝本就心慌委屈,听闻叶梅芸这话,顿时便以为是在嘲讽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没将泪水流出来,只是哀哀道:“老爷待妾恩重如山,妾自然是要照顾老爷的。”
叶梅芸看着她那副小可怜的模样,心中却更动怒几分,嗤笑一声道:“恩重如山?你倒是会给他脸上贴金。”
元香凝迷茫地抬头看向她,不知她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毕竟府中人人知晓当时她被赌鬼哥哥卖到了青楼里,是楚泓将她赎买出来的。
她半是报恩半是为自己寻个依傍,才给楚泓做了妾室。
但叶梅芸的话却好似这其中另有隐情似的,她看向叶梅芸鼓起勇气小声道:“夫人这话的意思是?”
但叶梅芸显然不想同她在这话上纠缠,只吩咐道:“去寻女医来给她瞧瞧,别留了疤。”
元香凝身后的丫鬟连声应下,自是没有不从的。
叶梅芸也不再管她们,抬脚便要往屋子里走,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却笑盈盈地看向那方才回话的婆子道:“嬷嬷真是好口舌。”
那婆子明显觉出情景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只能尴尬笑着道:“哪里那里,姑娘谬赞。”
丫鬟却将笑意收敛了起来,她是叶梅芸的陪嫁丫头,跟在身边伺候不知多少年了,唇角一绷紧,便露出些不怒自威的模样来。
“夫人一早就给诸位立过规矩,最讨厌的便是搬弄是非、玩弄口舌之人,若有违者便即刻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