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浓密的鸦睫低垂着,在瓷白的面容上投射出一片阴影,堪堪覆住漆黑如潭的两丸幽瞳。
这双眼睛,很久没见过了它以前,有过这种悲恸眷恋的眸色吗?
孟千灯收回手,望向月照夜,亦或说,看向他眼眸中的自己。
两丸幽瞳光点如星流转,倒映出一个少女冷漠平静的神色。
孟千灯想扯出一个从容的笑,但她发现她笑不出来。
“你可能不记得了,你的剑气曾经劈过我三次,挺疼的。”
这么说着,她掌心便噌地飞出一把精巧锋利的匕首,刃锋边缘,镀着一层幽蓝灼热的异火。
锋利的匕首在她抽出的瞬间,就毫不留情地刺进了面前人的左肩。
玄衣氤氲出一片暗色,殷红的血迹顺着匕首手柄慢慢蜿蜒,流进孟千灯发白的掌心。
“对不起。”
月照夜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贪婪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眷恋痴迷地描摹着孟千灯的眼睛。
孟千灯不语,静静看着他。
然后将匕首拔出,朝着那道新鲜的伤口再次刺入。
月照夜不躲也不闪,反而倾身靠近,克制不住想要抱住她,却因为害怕血渍弄脏孟千灯的衣襟,所以只虚拢住她的肩。
月照夜贪恋少女温热的气息,却不敢有丝毫冒进,执拗又卑微,“对不起。”
孟千灯紧抿着唇,只觉大脑充血,四肢冰凉,她的手腕亦发冷发僵,上前揽抱住月照夜,然后——
再次抬起匕首朝肩头刺入。
“一共三下,还给你。”
孟千灯扔了匕首,又将月照夜无情推开,盯着他绯红妖冶的眼尾一字一句道:
“还有,这里不是梦魇,我也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不讨厌你的眼睛,它很漂亮,不必遮掩。”
“我只是讨厌你。”
“月照夜,扯下布,就该看现实了。”
话落,周遭景致如浪潮般退去,幻境像泡沫一样在悄无声息中破碎溶解。
入眼是一处云雾缭绕的玉宫,寂静冷清。
孟千灯当即反应出此地是月照夜的居所,悬月峰。
这里,她再熟悉不过了。
说来好笑,回想她前两个周目,又是用金手指又是到处寻机会,费劲巴拉地黏在月照夜身边才进来这悬月峰。
如今她不费心思了,反倒轻易进来了。
孟千灯垂眸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月照夜,还是笑自己。
幻境已碎,她转身就走,没有分给月照夜一个多余的眼神。
(小番外)
一弯弦月高悬苍穹,映明孤寂长夜。
幻渺的云海中耸立着一座雪峰,雪峰寒冷孤寂,只有一座华美却冷清的玉宫,还有一个无情无欲只知修炼的“雪人”。
“雪人”守着自己的剑,守着这座叫“悬月峰”的雪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某天天上突然掉下了一盏温暖明亮的灯。
那盏灯仿佛为他而来,为他长明。
冰冷死寂的黑夜自此开始有了光明。
那盏灯总是黏着他,跟他说:
「我喜欢你」
「我会永远陪着你」
但雪人太冷太凉薄,总是将这盏灯忽视、遗忘,丢弃。
再后来,春日回暖,悬月峰的雪有了消融之势。
雪人想带着这盏灯去看山花。
却突然发现这盏灯灯芯已经烧尽,只剩冰冷的躯壳。
山花最后也没有开,因为凌寒忽至。
风雪掩埋了那盏不再明亮的灯,也淹没了雪人。
悬月峰再次变成无尽雪夜的模样。
只有虚幻的梦魇记得,这里曾有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