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店禁止吸烟”,一张手写的大白纸吸引了王从幸的注意,它就贴在男孩身旁的后门上,在空气中弥漫的烟草味显得有些好笑。
这话是对谁说的?郑老板?男孩?还是客人?反正目前来看,这个标语的作用微乎其微。
郑老板,论坛评价是:天晨“尚有良心”的地下义体医生。说是地下,其实就是那种不是科班出身,没有官方权威认证的私人大夫,要光论技术的话未必有多少人比她差,但重要的是,这位郑老板是个能力者。
普通的义体医生可能解决不了义体反噬症,但身为能力者的义体医生不说解决,最起码也应该知道一些相关的细节和应对措施——这就是王从幸的新手村任务,他在论坛上高强度刷了好几天,才找到这么个顾客评价相对良好的医生,其他的要么费用高昂要么滥用假货,王从幸只觉得如今的天晨真是人才济济。
只是这位郑医生并不接受线上预约,而且论坛上的私信也从来不回,王从幸这才亲自来一趟。
林沐卉是比较反对他自己出来的,王从幸也清楚独自出没在街头会有风险,只是他认为自己需要亲自实践,亲自去触摸这个世界,他不想像从前那样跟着唐亦洋乱跑一般跟在林沐卉的身后,他也不想时时刻刻受人监视,又或者……
回想起林沐卉有些憔悴的睡颜,王从幸低下头,地板很干净,几乎都能反射出他的表情。
他不想被人紧盯着,仅此而已。
他不可能寄人篱下一辈子,更打心里接受不了就这么度过后半生。
如果说一个月前的王从幸是被迫裹挟进这趟浑水,那现在他只想主动去了解,去实现,去亲自跳进漩涡里将它搅动,去真正掌握他能掌握住的所有。
危险就危险吧!妈的,士兵总有一天是要上战场的不是么?
王从幸还在思考,突然听见店门被用力地蹬开,他回头去看,一个浑身湿透的短女孩踩着双拖鞋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俩包装袋就往柜台上一甩,男孩却连脸都没抬。
女孩的眉眼很好看,只是表情很恼怒,想想也是,浇成落汤鸡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靠,总去的那家汉堡店竟然多算了我一笔账,气死我了,”没想到女孩语出惊人,“下次再也不去了!”
好吧,人家根本不在乎淋雨,想的只是被多收了笔汉堡钱——王从幸觉得这女孩是有点酷的。
“有人找你。”男孩放下书,从包装袋里拿走了自己的那份。
女孩这才扭身打量起王从幸,王从幸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在对方眼里他不是什么活着的生物,而是具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
“你找我?”女孩问,语气带着点不耐烦。
“你是……郑老板?”王从幸站起身回问。
“嗯哼——我是姓郑,你从哪里找到这儿的?”
“论坛,上面说你是天晨最好的义体医生。”
“免了,拍马屁就省省吧,”女孩撕开汉堡的包装袋,收回在王从幸身上打转的目光:“我不给黑户服务。”
黑户……王从幸咂咂嘴,王自启早就入土为安了,眼下确实没有个合理的身份能让他立足于天晨——但这个问题他来之前就想过了,毕竟这位郑老板也是个“黑医”。
“我想咨询几个问题,价格你开。”
为没有合法Id的公民开户,这也算在地下医生的私人服务里,只不过价格都不便宜,毕竟需要黑进本地居民的档案所凭空捏一个人出来,所以大部分地下的义体医生也都身兼数职,可以是技术高的大夫,也可以是钻洞潜穴的网络黑客。
不过这种显而易见的违法勾当,论坛上的预约服务里压根没有这栏,地下医生们都很精,有人想做这种生意都需要通过熟人举荐才行,而且并不包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是条子派来打听业务的?
目前的问题就在于:王从幸没有人引荐,林沐卉也没有认识的义体医生,至于唐亦洋——压根不知道跑哪里撒欢去了,只是在前不久天给王从幸的临时Id里打了一笔钱,美其名曰“活动经费”。
所以这趟王从幸也算是碰运气,能以“活动经费”从女孩的口中买出来消息那再好不过,但如果不成,王从幸就只能考虑给自己开个户,再往下谈事儿了。
但他其实很反感对自己的身体动手脚,万一真等回到家后被人五花大绑,拉到手术台上解剖研究又该怎么办?
当然,墨镜是个好东西,王从幸也很喜欢,但林沐卉说这终究不是长远打算,临时户口只要稍微用心去查,很轻易地就能现和本人对不上号,到时候出些什么状况也没人能保证。
没想到女孩听完却嗤笑起来,她把嘴里的汉堡咽下去,半倚在柜台饶有玩味地盯着王从幸看。
“行啊,王经理,你想咨询什么呢?哦,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对着鬼魂说话呢?”女孩揶揄地说。
“我不认识什么王经理。”王从幸面不改色地回答。
女孩哼哼两声,在半空滑动了几下手指,一则“王自启先生不幸离世”的报道浮现在柜台上,上面还有张王自启的高清大头照。她把王自启的照片放大再放大,直到和王从幸的脸匹配,几乎完美地嵌在了一起。
“世界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儿么?”女孩扶着柜台轻轻跃起,坐在了台面上:“还是说,你的能力就是能变脸?”
王从幸心一沉,想着这事儿多半是砸了,可他又没法跟对方说:“我穿越了,王自启早嗝屁了,我就是来替代他的。”
扯不扯吧,他妈的,唐亦洋,你就说扯不扯吧!
“我说过,我不和黑户做生意。”女孩翘着二郎腿,脚趾勾着拖鞋摇动。
“……但我确实不是王自启。”
“嗯,确实,虽然长得像,但你没有他帅。”女孩嘻嘻笑。
“是这样没错。”王从幸顺着她的话回答。
“好——吧,你想从我这儿套出点什么话呢?”
“你不是说,不和黑户做生意么?”
“我更不想和王氏扯上关系,”女孩接过身后男孩递来的毛巾擦拭头,“但谁不想挣快钱呢?”
王从幸就等着对方提钱的事儿,刚要开口说他这儿钱管够,结果女孩又问:“做你生意可以,但你要先说明白,你是谁?”
“我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谈过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和我交谈的呢?”女孩扳着手指头数着,“能力者?普通人?病人?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