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猛地转身,大步往门口逃去,眼看走到门前,身后父亲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小言,勇敢一点,跟爸爸最后告个别吧。”
楚言的耳膜在嘶鸣,仿佛骨头缝里都透着凉风,世界在叫嚣着倾塌。女佣奥利弗抹着眼泪走过去把楚言拉到楚时唯的身边。楚言只觉得天旋地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爸!爸爸……”
楚时唯笑着握着两个儿子的手,眼底是深深的笑意,面前的是一条铺满鲜花的通往天堂的路。
“孩子们,别难受别哭,我这一辈子享受过最好的,也经历过极恶的,我没有什么遗憾。能舒舒服服地死在家里的床上,我觉得这是老天爷对我的照顾。以后爸爸不在你们身边了,公司,你们想做就继续做,不想做,大可以解散了,卖了,或者捐给慈善机构。爸爸不强求。”
楚老爷子抬手揉了揉楚默的发顶,说:“小默,你大学那阵儿一门心思就想当个赛车手,这唯一一个梦想被爸爸硬是给压没了。现在爸爸要走了,以后没人拦着你了。可你要是听话,还是不要去玩赛车,爸爸还是反对,那太危险了……你天生容易冲动,不懂得适可而止,所以不适合玩那个,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爸,我不玩车了,您放心……我、我听话……”楚默呜咽着保证,说的话都变了调,完全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嘱咐完了楚默,老爷子又把头转向另一边,看着楚言,半天没说出话来,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楚言哭不出来,心痛到全身发麻。半晌他才用冰凉的指头握住爸爸温暖的大手。
“爸,你没有什么话跟我说了吗?我让您失望了吧……”楚言哀哀地问。
楚时唯慈爱地笑了笑,攥着他的手指十分用力地握紧,“小言,把我的骨灰洒进大海里,我要去见你妈妈了!至于你,爸爸很放心,你出不了大事儿,你是好孩子,从来没让我操过心。虽然爸知道你这几年过得也不怎么好,但是有些事儿还得自己想开,谁也帮不了你。”
楚言张了张嘴,喉咙生疼,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楚时唯最后拍着他的手背,缓缓地说道:“小言,你记住,情深不寿,人太痴情不是什么好事儿,要是真改不了,记得要选对人。”
……
106番外楚言中
七天后,楚言抱着父亲的骨灰盒自马赛港登上了皇家加勒比邮轮,“海洋和悦号”,从法国沿地中海出发,前往意大利,沿途将父亲的骨灰遵医嘱撒入大海。
一生传奇,最后不过一捧青灰。
富只是有钱的穷人罢了……
此次同行的人除了楚默,还有一队私人保镖,都是从法国当地选出来的退伍军官,不仅身手不凡,还很有观察力和警惕心。之所以这么严阵以待,主要是楚默过于担心他大哥的缘故。
从父亲与世长辞至今,楚言的表现过于平静,以至于楚默总想起那句老话,不在平静中爆发,就在平静中灭亡。三十好几的男人,应该不至于想不开,不过贴身看着点儿总是好的。
航程倒数第二天,邮轮平稳地行驶在蔚蓝的地中海上。
楚默敲了敲楚言的房门,催他快点出门。
“一会儿这个酒局你必须要来,别磨蹭了,这人你我都得罪不起。”
楚言站在镜前打领带,问道:“你催了几次了,什么人这么厉害?”
“一个意大利老头儿,叫尼古拉,dantte集团主席。”
“dantte做航运的?”
“那是表面,”楚默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楚言,一边说道,“你看这条新闻,道上的都说是尼古拉干的。有人说他是黑手党,有人说他是变色龙,有一百张脸孔,实际上最大的人骨和人体器官交易贩子!”
楚言迅速翻了两下手机上的新闻,说的是近日在英国爱丁堡海关查获的一个集装箱里,藏有1500具儿童骨骸,有人怀疑是从印度墓园中盗窃的尸体,也有人怀疑是谋杀。
人骨一直是黑市上的商品,既可用作人体移植,也可用作解剖研究和教学。儿童骸骨因为可以呈现骨架发育的过渡阶段,因此价格最高。
楚言捏了捏眉心,说道:“据说,一具儿童尸体在暗网上的价格相当于一名童工日工资的1704倍,为此而绑架和谋杀,一点也不稀奇。”
“嗯,那老头儿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恶魔在人间’,要不是这次xx在中间搭桥,我估计咱俩这辈子也见不到这种人。”楚默说完用手指了指门外,“我选了两个身手最好的跟咱们一起去。”
这次的酒局设在11楼的私人cb,酒吧连着一座小型音乐厅。楚言还没走进去便听见从里面传来一阵低沉而浑厚的乐声,仿佛一条蜿蜒的河流缓缓流淌。
一步步往里走,只见舞台上一个男人正在拉大提琴。
他仅仅是闭着眼睛,周遭的一切便黯然失色。
浅栗色的长发微蜷地披在肩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大提琴的琴弓,优雅地划过琴弦。灯光从侧面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睫毛在光影下投射出微微的阴影,五官之间的明暗让他的侧脸在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深邃,线条分明的下颌如雕刻般英气逼人,而那微抿的双唇透出无限的专注与从容。
楚言和楚默随着侍者的引导来到了位于舞台下方的沙发卡座,正中的古铜色皮肤的外国老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尼古拉了,在他一侧坐着一个亚洲男子,也就是这次酒局的中间人。
尼古拉冲楚家两兄弟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们坐下。接着便转过头继续盯着台上拉大提琴的男人,在尼古拉的下巴处,一撮灰白的胡子微微颤动,随着他偶尔的呼吸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