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埋怨他动作太快,都没自己发挥的余地,但还是伸手,帮夏漪涟抚一抚肩头轻微的褶皱,为他束了束脑后的网巾细带,还想要重新给他系腰带。
夏漪涟本来想笑话她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但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他无声笑着舒展双臂、打开,方便低着头专注整理他衣袍的红线好操作。
富贵则绕着他转了一圈儿,然后惊讶道:“郡主,你现在竟然会自己束发,自己穿衣服了!”
夏漪涟抬手赏他脑门儿上一个爆栗子,笑骂道:“你主子又不是白痴,我当然会啊。”
富贵捂着额头,苦着脸,露出从前那副憋屈模样。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直奔堂屋。
快到门口,夏漪涟开始紧张起来。
如今这是,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
喜悦像甘甜的山泉水灌注进满身饥渴的血管里,每一个毛孔都激动地偾张着大口贪婪吸吮,无一处不欢愉。
夏漪涟深深吸一口气,一撩衣袍下摆,一手掂了掂捧在身前的长方形礼盒。这里面装着他一月前便去和盛泰烟袋铺定制好的要送给臣寻爷爷的礼物——一杆镶金嵌玉的长安城爷们儿最爱的旱烟袋。
然后他轻咳了咳润好嗓子,一头计较着到底是先喊一声爷爷,还是先跪下磕了头再喊人,没计较好,便想,见机行事好了。如果进屋后紧张得腿软,便顺势跪下磕头喊爷爷。
一头,抬脚便要跨进门槛。
就此时,一番话惊雷似的迎面砸向他:“从前那是没办法,为了全族人,只能委曲求全。但如今,我们不告发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想同你成亲?除非我老头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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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德自屋内抢出来,臣寻追在后面:“爷爷,您要去哪儿?外面正在下雨,而且您也还没吃晚饭啊!”
几个人在堂屋门口正面遭遇。
夏漪涟看房德。
老人家一改从前的卑微和怯懦,瘦弱的身板挺如苍松,枯枝般细瘦的两只手臂垂在身侧,蜷握成拳,激动地微微发着抖。那双眼角布满皱眉的眼,目绽凶光,犹如万支利箭朝他射来。
夏漪涟瞳孔骤缩。
爷爷的眼神儿,恨不能生食其皮啖他的肉……
闪躲着调转视线求救似的去看臣寻。
她脸色苍白如雪,见他看过来,双目微阖,低垂的睫毛在颤抖。
夏漪涟心往下沉,假装自己没听到先前房德说的话,硬挤出个笑堆上脸,先喊人:“爷爷,我……”
房德转身面向臣寻,抬手一指夏漪涟,“他来得正好,倘若你不信爷爷说的话,你现在就当面质问他!你问他,你爹是不是被他娘逼死的?你又问他,他知不道你爹是被他娘逼死的?最后你再问问他,你爹是不是因他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