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麾下的心腹节掌的兵马,甚至不少才是刚刚得知他这个真正的主人。
一旦完了,就彻底玩完。
他当然不想北戎得胜占据整个河北和燕南平原啊!可到了这个只能二选一的并且前面所有人都拒绝出兵的关口,他踌躇了,他犹豫了。
但犹豫到了最后,还是个人利益占据了上风。
他狠狠一咬牙,低声吩咐:“就说我受伤昏迷。
”不行,他得再看看情况。
……
硝烟滚滚,一层浓黑的阴云笼罩在青州战场之上,自东边的海风呼呼而至,带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阳光没能穿透厚厚的云层,天地间仿佛覆盖上一层阴霾,闻太师马车的车厢已经坏了一边,但他连休和替换都顾不及。
五月闷潮的天,震耳欲聋的战声又远又近,这边这渐渐平静下来,仿佛死了一半的寂静。
闻太师飞车去了很多的地方,去了李弈的范阳军,去了高巍部、杨恕部、朱普照部,但俱都没有说服他们,闻太师的面子都不好使了。
甚至闻太师不顾一切,苦苦哀求,亦毫无作用。
在战场被拖进青州之后,同心协力的面纱被一把撕开,变得赤果果的名存实亡,呼延德成功了。
如果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一战大败,恐怕就真的要完了。
闻太师颤巍巍拄着拐杖,爬了几次都没能爬上车辕,他丘壑纵横的面庞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色泽,嘴唇哆嗦走着走着老泪纵横,商容赵河和近卫赶紧连扶带背将他背上马车。
闻太师唇动了动,商容赶紧凑上去听,眼泪不自禁哗哗往下淌,闻太师虚弱到极点的声音:“……谢辞,谢辞回来了吗?”
……
自弑帝之后,不,其实自谢辞回京之后,一直因为种种客观的与原因,闻太师都没有私下和谢辞见过面。
尤其给老皇帝灭门之后。
他不通缉谢辞,但他也不能和
谢辞表示和蔼亲近,否则他将失去公信力。
但在这个黑云笼罩悲凉至极的午后,闻太师最后还是和谢辞单独见面了。
外面很热,闻太师状态也很差,商容他们急忙赶着车,先把闻太师拉回大帐里。
灰黄色的帐篷内,外面很快响起的兵马急行军的雷滚一般的大动静,紧接着嘚嘚的马蹄声,十数行快马一路疾冲至帐门前,谢辞一翻身下马,快步撩帘而入。
实话说,谢辞此刻的形容极不整洁,浑身血痂一层喷溅干涸覆盖又一层,刚刚杀溃了枷塔山部,连脸上的血迹都没顾得上擦,得令后先行飞马赶回来了。
病榻上,点点的褐色药渍脏污,大帐内有热又闷,闻太师瘦骨伶仃躺在床上,两行老泪潸然而下,他摸索着握住谢辞的手,虚弱得声音几乎听不大见。
他问谢辞:“只,只有你一部了,你敢不敢去救?”
行军床很矮,谢辞单膝跪在闻太师榻前的褐泥地上,反手攒紧对方枯槁的手,谢辞英俊的面庞血污斑斑,他眉目坚毅,斩钉截铁:“那是必须的!”
“如果朝廷和汤显望部五十万精锐在这次被打尽!后续我们将没有胜的希望!!”
那必须救啊,不救,就彻底完了。难道指望随时可能脱轨的其他诸节镇吗?朝廷大军再如何,那是铁了心也必须奋战在驱逐北戎第一线的。
“您辛苦了,您好好歇息,后续的大战,仍需您坐镇中军当大
军的定海神针。”
握住闻太师的手,才发现比想象中还要枯瘦太多了,皮包骨,还发烫,这场战事已经耗光了这个老人的所有心血和生命力,可敬可叹。
谢辞赶紧转头吩咐快马去取冰,尽一切的力量去取,奢菲不奢菲困难不困难都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了,不然闻太师恐怕真的撑不住了。
闻太师涩然一笑,定海神针么?他摇了摇头,紧紧攥住谢辞的手:“一切,小心,……你,你务必要回来。”
他一直都知道,恐怕到了最后,他能倚仗的,这濒危世道能倚仗的,可能只有一个谢辞。
闻太师泪洒当场,却不敢多说,虚弱地道:“快,快去……”
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
谢辞起身快步而出。
他策马迎上了急行军的朔方部,下令立即原地休整,进食和加紧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