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程嘉禾給他送了一大堆東西,這些東西全收在一隻雲紋鏤雕小木箱裡,堆在庫房最里側。
沈雲亭從庫房裡側翻出小木箱,帶著箱子回了書房。
「咳、咳。」沈雲亭撣了撣木箱上的積灰,用小榔錘錘開掛在木箱上生鏽的鎖。
「嘎吱」一聲,木箱被打開,久未見天光,裡頭散出一股霉味。
沈雲亭在木箱裡頭翻到了他要用的端硯。
端硯底下壓著厚厚一疊信。
當年他們剛定下婚約不久,他便撇下她,去了邊關偏遠之地任職。
程嘉禾每天都會往他那寄信,整整一年日日不斷,這些信他從未拆開看過。
之後這些信便和她送的那些東西一樣,被塞進小木箱裡,堆進了庫房。
後來程嘉禾死了,庫房失了火,這些東西也隨她而去,在大火中化成了灰燼。
沈雲亭盯著信靜默許久,把箱子裡的信全倒了出來,按順序排好,一封一封地拆開。
第一封信竟整整寫了三頁長紙。
思謙見字,相距甚遠,不能相見,轉寄文墨。
自那日城門別過,已有月余,不知你近況如何?春寒料峭,記得添衣,邊關疾苦……
從交代他別忘了天冷加衣裳,到囑咐他多喝水,把他全身上下都問候了個遍。
最後才在信尾添了一行幾乎看不見的小字——
京城一切都好,除了我思你成疾。
第二封、第三封……連著寫了一百五十六封,每封都長得塞滿信封,每封信的末尾,都寫了她想他。
寫到第一百五十七封的時候,她終於不再長篇大論地重複「你好嗎?我很好,我很想你。」這些內容。
只簡短地問了一句——
你想我否?
沈雲亭閉了閉眼,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因為從頭到尾他連一封信也沒拆開看過。
大約她也有所察覺,所以從第二百封信開始,她信上的字逐漸變少,直到最後只剩下「想你」二字。
第二百五十九封,想你。
第二百六十封,想你。
……
第三百八十九封,想你。
第三百九十封,我想你,來找你了。
……
「吧嗒」一聲,信從沈雲亭手中掉落。
沈雲亭忽覺胸膛里仿佛凝著一團氣,上不去下不來,悶得慌。快步走到窗前,「嘩啦」推開窗戶。
寒風猛地從窗口灌入,拂過沈雲亭蒼白的臉。
窗台上丑不拉幾的「嘉禾小雪人」驀地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