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车里弥漫着一股残羹冷炙的酸臭味,纪洛宸把外循环开到最大,依旧没有多少用,他简直想把自己从车里扔出去,但看了看周淮屿苍白的脸色,还是忍了下来。
叮叮咚咚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上的安静,纪洛宸瞄了一眼来电显示,顺手点开免提。
“纪队!”苏明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你可算接电话了,刚才一直提示正在通话中,我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
“福利院的信号不太好。”纪洛宸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刚才他明知道周淮屿的手机也在他手上,还是下意识在拨打着周淮屿的号码,仿佛这样才能找到一丝心安。
即使周淮屿就在与他一门相隔的地方,他却觉得天旋地转,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眼睁睁看着周淮屿消失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已经无力看着父亲消失,他不想在亲眼看着另一个在意的人也消失了。
“纪队?纪队!”苏明又喊他,纪洛宸这才回过神来,惊讶于自己差点又陷进刚才的噩梦里。
纪洛宸轻咳了一声,“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
“完成了!周延都交代了!”
“长话短说。”
“是这样的,3月19日晚上周延有不在场证明,当天他告假去村里喝喜酒了,凌晨才回去,我问了他们村长的确有这件事,”苏明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听上去刚从医院离开不久,“他就是个村里的赤脚医生,到福利院帮帮忙的,每周撑死就一两天待在福利院,这边这个护工也是,她是给福利院做饭的,顺便帮菜农卖点菜进来,其他的什么也不清楚。”
苏明那边絮絮叨叨的,听得纪洛宸都没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路上,“你问过他最近给谁看诊过吗?”
“问了问了,”苏明说得口干舌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周延说周一坐班的时候有个小姑娘感冒了,他就把一盒头孢拉定给人家了,让她自己过水喝。”
“叫什么名字?”周淮屿忽然插进来一句话。
“叫……什么鹤,周延说记不清了,就记得人家叫小鹤,就那鸟,白色的那鸟!”苏明那边又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对了,周延说他有个笔记本,都记在上面。”
“他那狗爬字,正常人谁看得懂!”
苏明被纪洛宸吼得一愣,不明所以,“你们这边情况怎么样?”
纪洛宸冷笑一声,在转弯处微微放慢了速度,“威胁恐吓、非法拘禁,李继杨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卧槽!他不是管福利院的吗,还干这种事啊?”“回去再说。”纪洛宸偏过头看了一眼周淮屿,他在问完那句话之后又开始闭目养神了。
他的状态已经缓和了不少,但脸色依旧有些难看。
周淮屿并没有睡着。
他闭上眼时,眼前全是禁闭室里的漆黑场景。
他现在有了一些猜测,如果嫌疑人排除掉福利院的职工,那么真相也即将浮出水面。
他突然不是那么想继续追查这个案子了,可是身为一名人民探长,他又不得不为这个案子负责,为生命负责。
苏明回到管理局正好赶上纪洛宸捏着鼻子面对后备箱发愣。
周淮屿一下车就跑了没影,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姜乐悠带着小叶去分析拷下来的监控录像,留下纪洛宸和后备箱的垃圾面面相觑,刚想打电话叫人呢,就看到苏明打招呼,“纪队,你不上去吗?”
“过来过来,一起把这堆东西抬上去。”纪洛宸冲他招招手。
苏明以为找到了什么重要资料,兴致盎然地跑过去,随后发现自己似乎被纪队坑了。
但他不敢说,只能屏住呼吸和纪洛宸一人抬着垃圾箱的一角,在众人嫌弃的目光中把这堆散发着恶臭的东西抬到物证科去。
没过几天,浦西镇的村子里最显眼的地方贴上了大字报,大致意思谴责偷盗垃圾箱,主动归还既往不咎,劝诫窃贼好好做人之类的,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这是后话。?
周淮屿推着移动小黑板来到候审室,这里的孩子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待在这儿。
他们熟悉的老师和护工被来来回回叫去审讯,留下实习的女警在这里陪伴着他们。
有孩子哭得累了趴在桌子上,有孩子低着头剥手指迷茫为什么他们还不能走,还有孩子注意到了周淮屿,好奇地打量着他。
“大家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累了吧。”周淮屿戴上一副平光眼镜,敲了敲黑板,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又不失威信。
“你是谁呀?”坐在最前面的孩子抬起头。疑惑地问他。
“我叫周淮屿,是这里的……”周淮屿想了想,露出一个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微笑,“是可以保护你们的探长叔叔。”
底下的孩子们陆陆续续地坐好,奇怪地看着这位穿着不算正式,却散发着满满亲和力的探长叔叔。
“大家都听过夜莺的故事吗?”周淮屿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进入正题。
“听过!”
“有哪位小朋友可以给我讲一下吗?”
周淮屿微微俯下身子,尽量保持到一个与孩子们的视线持平的位置。
纪洛宸从物证科搬完东西,甩了甩里里外外洗了好几遍的手,透过玻璃看到周淮屿笑吟吟地和小孩子们相处,完全没有一丝刚从禁闭室里狼狈出来的状态,不由自主地停驻在原地看着他们。
“皇帝的花园里有一只唱歌很好听的小鸟,是一只夜莺……”讲故事的男孩小心翼翼的,看起来七八岁大,奶声奶气地把故事讲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