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洛宸?”周淮屿又拍了拍隔音棉,他的声音很快消逝在黑暗里。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只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水会滴到什么时候,会不会将他淹没在这里。
渐渐的,周淮屿觉得呼吸有些不畅,他开始想起那个惨无人道的房间,血腥气混合着霉味冲进鼻腔,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呐喊,没有人听得到他的无助。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恐惧逐渐在黑暗中滋生。
“嘴巴这么硬,不知道骨头是不是也这么硬!”他听见小喽啰的叫骂于嬉笑,回过神来又意识到这里不是那个可怕的房间,这里没有刑具,也没有打手。?
他像是黑暗中渺小的尘埃,被锁在永夜中磕磕碰碰,逃离不了黑暗,也看不到光明。
“没有人会要你们,没有人会记得你们,你们被抛弃了,只有我会大发慈悲收留你们。”他听见李继杨傲慢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睥睨着无助的孩童,伸手去触碰却什么也没有。
“救救我”、“救救我”,他听见黑暗里传来的呼救,不确定是自己的声音,还是萦绕在黑暗中那些孩子的声音。
“纪洛宸!!”周淮屿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用力地拍打着隔音棉。
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害怕纪洛宸发生了什么危险,个中恐惧的情绪几乎要将周淮屿的心理防线压垮。
周淮屿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无力地靠在隔音棉上。
寸步难移的空间里是一个人的沸反盈天,他的恐惧在这里无限蔓延……
纪洛宸在李继杨的办公室翻箱倒柜,最后在抽屉的夹层里找到那个控制器的时候,已经快急得发疯了,他拼命地摁着那颗开锁的按钮,几节台阶连着往下跳,差点直接从扶手上滑下去。好在这个控制器没有找错,楼梯间的门发出了“滴”的一声,电子锁松开了。
纪洛宸火急火燎上去扒开门,“周淮屿!”
终于看到光亮的周淮屿怔了怔,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长时间待在黑暗中的眼睛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周淮屿眯着眼睛从楼梯间虚弱地爬出来,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惨白,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周淮屿?周淮屿!你怎么样!”纪洛宸扶住他,周淮屿的样子看起来太糟糕了,即使是面对着歹徒以刀相逼的时候。
周淮屿也从来没有露出过害怕的神情,而现在的他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甚至需要纪洛宸借力才能勉强站起来。
“周淮屿,你还好吗?”姜乐悠递过去一瓶矿泉水。纪洛宸探头想去看看,却被周淮屿紧张地抓住了手臂,“别去……里面什么也没有。”
里面什么也没有,又什么都有。
周淮屿喝下半瓶水,抓着纪洛宸的手这才松了松。
他不说话,纪洛宸也不敢追问,就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他,大气不敢出。
周淮屿竭尽全力压下自己的情绪,目光开始变得清明。
他看着门锁上贴着的夜莺,侧写的画面渐渐浮现在脑海中。
李继杨拎着他认为不服从管教的人,就像拎着一件物品一样扔到楼梯间的铁门前。
他确信平时不会有人靠近禁闭室,也就不用来来回回用控制器来开门,只需要一把铁锁,就能将虚掩着的门完全锁上。
被拎过来的人坐在地上哭着恳求李继杨,我乖乖的,我一定乖乖的,我听话,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关进去。
或许她的手不住地颤抖,试图捏住铁锁让李继杨没有办法开门,手汗模糊了贴纸的图案,即使如此也改变不了被关进去的命运。
没有安全感的人在黑暗里失去了视觉,不知道黑暗里有什么,心里的恐惧就会无限放大。
他们努力缩成小小的一团,将自己藏在角落里。
他们的眼睛瞎了,嗓音哑了,她们在黑暗中呼救。
可是没有人能听到她们声音,也没有人敢出面救他们。
李继杨咧开一口大黄牙,以一副成功者的姿态在汪国发面前沾沾自喜,看啊,我管理得多好啊,每个人都服服帖帖的。
那一刻,周淮屿终于明白了那些孩子、护工和老师。
长久以来是在怎么样的环境里生活的。
“不听话的人会被关进禁闭室,他们该有多害怕啊。”他看向纪洛宸,眼眶有些湿润。
“会好的,都会好的。”纪洛宸一只手被周淮屿抓着动不了,只能用另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从姜乐悠的角度看起来,他们就像是在拥抱。
可是现在没有人有心思开这个玩笑。
这是纪洛宸第一次看到周淮屿表现出这样悲恸的状态,委实也吓坏了。
明明从小失去家庭和背井离乡的他们都是需要关爱的人,李继杨却把他们当成他的俘虏,当成作他威作福的工具。
他的皇冠上编织着他们的恐惧与臣服,呜咽与绝望,他以此为自己加冕,引以为傲。
周淮屿突然意识到,那些偷偷贴起来的夜莺,或许根本不是孩子的恶作剧,而是在求救。
心怀自由的孩子渴望着像夜莺一样拥有翅膀,离开它的王国,可是就连受到迫害的护工也在禁闭室的威胁下成为了李继杨的帮凶。
那些孩子只能生活在恐惧里,一个都逃不掉。
周淮屿抓着纪洛宸的手臂,红着眼睛一字一顿,“李继杨,他是个人渣。”
“他不配在福利院接受褒奖。”
“他就是个人渣。”
在周淮屿的指挥下,他们把福利院门口的垃圾箱也一并带了回去,纪洛宸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现在他们携带的装备不足,不能直接对垃圾箱下手,以免留下别的痕迹混淆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