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裴途低緩的聲音,溫柔醇厚的音色說著最冷酷薄情的話。
裴途說:「別說了,他不配。」
不配。
原來是這兩個字,不配。
手打著顫走到廚房,李星漠瘋狂在腦子裡思索,曲庫扒完,想知道自己的聲音像誰。
找不到。
他聽歌也不少,所以不是圈子裡的人。
那是誰。
那天的聚會後面的事情李星漠記不太清,裴途和幾個朋友都多少喝一點酒,客人們一個一個送出去,裴途昏昏欲睡,李星漠扶他到嶄的臥室,幾番猶豫,用他的手指打開他的手機。
啊。
本來還在想這要去哪翻找線索,畢竟亂翻別人手機這事李星漠沒經驗,但是手機屏幕一打開他就知道,純純的多此一舉庸人自擾,還用翻什麼社交軟體聊天記錄呢,看一看壁紙就什麼都明白了。
壁紙是一個英俊的男人,英挺的眉毛、意式的那種四方大眼睛,直裁的鬢角、線條流暢的口鼻,真的是帥。李星漠認出來這不那誰嘛,國外那個影帝,叫什麼來著,塞斯徐。
徐寫易。
裴途的手機壁紙是徐寫易,而你,你在裴途跟前是兩個字,不配。
李星漠聽見什麼聲音,好像是什麼東西轟然倒塌的聲音。
他擱下手機在床邊蹲下來,手抓著領子口,感覺喘不上氣。
他想一杯水把裴途潑醒,他想大吵一架,去你大爺的合約去你大爺的像,滾蛋,你算什麼東西你來決定我配不配?你個傻批,滾滾滾,不簽了不簽了,我要毀約。
可是,正是那個時候,裴途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居然,竟然是李星漠的聲音。
是他很久之前在直播間唱過的一歌,李星漠一呆,手忙腳亂把來電按掉,裴途沒醒只是翻個身,李星漠怔怔看他,然後跪在床邊,臉埋進被子裡。
竟然,他竟然捨不得這個傻批。
然後李星漠進入一段非常搖擺的時期,每天都在左右橫跳,每天都想跟裴途談解約。
正好他的事業也是,他雖然出道幾年,但之前都顧及學業,正式開始歌手生涯也是不久,意外收穫很多粉絲朋友的喜歡,一路水漲船高,當然不可避免地聽到一些批判的、挑剔的聲音,他雖然道理都明白,不往心裡去,但還是感到一些壓力。
這種壓力沒什麼好辦法,不是說通過自身努力就能排解的,因為一個歌手即便再努力,你的聲線、你的曲風不喜歡的人還是不喜歡。
這種時候,酣暢的杏愛變成最佳宣洩途徑。
不談愛情,不問將來,就是兩個人毫無保留地膠著透支當下。
最後一刻的那種滿腦子空白,那種一半亢奮一半疲憊的空白,一半舒暢一半疼痛的空白,真太迷人。
後面又是什麼事,哦對,那年李星漠的生日,完成拍攝專程趕回京城,默認裴途肯定會給他過生日,沒想到裴途根本不記得。
不僅不記得,對他突如其來的造訪,裴途還隱隱有點不喜。
當然裴途嘴上沒說什麼,還溫柔地邀請他進門,還親他。
但李星漠六歲父母離婚,此後漫長的青春歲月,爸媽各自的伴侶教會他一種技能。
就是辨別那種隱藏在友好之下的不喜,那種反感,每一點每一滴他都從裴途身上讀得懂。
那個時候他是下定決心的,要攤牌,不行,不能這樣,再這樣下去不是裴途死就是他死。
真的,有時候他真的恨死裴途,恨不得裴途趕緊死。
但就這樣兩個人也不見吵架,只是見面半句聊天半句溫存沒有就脫衣服,都好像恨不得死在對方身上。因此他想,停手吧,分開吧,沒意義。
可是,該死的,裴途就在那個時候發病。
hamd總分飆到35+,失眠失語失禁,背疼疼得冒冷汗,一個大男人被疼哭,疼痛指數達到8-9。
他是真的要死了,李星漠又捨不得了。
又了解到,裴途父母雖然都在各自的領域造詣很高,出人頭地,但是婚姻也是不幸福,比李星漠爸媽乾乾脆脆的離婚還要不幸,兩個人拖著沒離。
沒離的後果是,從早吵到晚,各自夜不歸宿或者帶人回家,從來不避諱裴途。
裴途小時候就有青春期抑鬱症先兆,這次發病,就是因為好爹被發現有個私,年齡竟然和裴途差不多大。
可真是,作孽。
李星漠平時為保護嗓子菸酒不沾,那時獨自大醉三天三夜,第四天收拾齊整到醫院接人,要吃什麼藥、注意什麼都跟醫生打聽明白,帶著人回家。
此後是漫長的、仿佛沒有盡頭一樣的一段日子。
不得不去外地趕通告的時候,家裡裝好監控,拜託小俞一刻不停地看著,還有就是成宿成宿的語音連線,不讓裴途感到孤單、感到無助,每一秒鐘都心驚肉跳,擔心出事。
沒通告的時候李星漠就在家一刻不離地陪著,嚴格執行一套作息,照著醫院給訂的菜譜每天給做,自學amsR每天哄睡,還有就是絞盡腦汁地抓著裴途出家門。
簡單的體育活動,甚至曬太陽,對於那時的裴途來說都很難,因為他都不想去,什麼都不想干,李星漠就費盡心機抓著他帶他培養一些小興小愛好。
想著種綠植,有點生機,可是家裡又不能留尖利的東西,陶瓷花盆玻璃花瓶根本想都不要想,只好買吊籃高高吊在天花板上,每天李星漠給挨個取下來,領著裴途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