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辈们先退下吧。”
爷们和姑娘看到祖母不善的神色,都不敢多说多待,隐隐感到问题的严重,又猜不出问题出在哪,只能各自回到院中。
厅堂里只剩大长公主和三个儿子儿媳,以及大姑奶奶。
“继续说。”大长公主鲜有地收起往日的慈爱温和,冷言道。
小厮:“我们查到,李氏是大老爷姑母的侄女。”也就是钟国公妹妹夫家的一个后辈。
这一刻,仿若一道惊雷劈在范氏头顶,她身形猛烈晃动,抓住扶手的指环泛着惨白。千算万算,想不到还是那场孽缘,
李氏就是大爷钟进瀚青梅竹马的表妹,年少时,作为世子,曾到岳州有名的雅集书院学习,在姑母家住过一段时间,两人便在那时认识。
后来钟进瀚回京科举,没有高中,大长公主便给他捐了个官职,虽然有次钟进瀚喝醉酒后,范氏得知夫君有青梅竹马之人,好在两人远在两地,虽然范氏心情郁结许久,慢慢也便放下了。
此时正是怀三爷钟行熙之时。
只是好景不长,那年李氏跟着姑母来钟府,两人便这样碰上了。在书房做了茍且之事被范氏撞见,范氏和钟进瀚吵闹过程中,钟进瀚说自己要舍了钟府世子身份,跟李氏走。
范氏正产后气闷不顺,回到院里一事想不开,上了吊。
还好救下及时,没什么性命之忧。
大长公主和钟国公知晓此事,将钟进瀚好一顿毒打,收了他世子之位,关在府里不让外出。
他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以至于叶婉清进府,他们都没往这方面想。
大长公主眉间含怒,“老大,你有什么好说的?”
范氏整个人已瘫在圈椅里,双目惨淡得没了光泽,只是呆呆愣愣地看向跪在堂前的小厮,乍一看,以为早已了无生气。
钟进瀚嘶哑的嗓音传进来,低压压地诉说着沉甸甸的往事,
“我也是五年后才得知,李氏生了个儿子,她没再婚,自己一个人拉扯着孩子吃了许多苦。”
“我把她们娘俩接回来,安顿在城外十里的一处村子里,偶尔得了机会去看看他们娘俩。”
“再后来,泰儿长大需要读书,我送他们娘俩去了雅集书院,这孩子争气,一次高中,我便给他谋了个县令的差事,又从姑母族里找了个旁枝的女子,嫁与他为妻。”李泰,是钟进瀚和李氏生的儿子,随了母性。
“可惜前两年,那场鼠疫夺走了他的生命,李氏孤苦难支,也离开人事。”
讲到这,钟进瀚默了一息,平复即将哽咽的腔调。
“可能是怕媳妇和孙儿孤苦无依,临终前让叶婉清带着端木投奔他而来。”
因此,钟行简收到的那封信,本质上是寄给父亲的。
叶婉清多年前曾远远见过一次钟行简,心中早生爱慕,之后想了法儿随本家上京城拜见钟国公,有次遇见钟倩儿,知道是钟行简的亲妹妹,就有意亲近,也给了钟倩儿两人关系极好的假象。
嫁给李泰后,李泰为人谦和,对她礼让有加,又得了个县令,攀着这样的高枝,叶婉清也曾想过好好过日子,
苍天待她太薄。
她其实早些时候,就一点点得知李氏与钟府有关系,再顺藤摸瓜,猜出七八分,李氏临终前,被她一点点软磨硬泡出了真相,
那刻,叶婉清脑海里重又浮现出钟行简的身影,才有了之后的事。
钟进瀚嗓音似无奈地哀叹,“叶婉清在行宫出了那样的事,被遣送回来,捎了话让我救她。我与行简提前回京,本想安抚她,给她在外置办宅院,等端木大了,送他读书,也为她再谋个好人家。”
“可是,她拿当年的事威胁我,如果她不能嫁给行简,就把这些事全部抖露出来。”
“我,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让行简应下了此事。”
“你糊涂啊!”大长公主气得浑身哆嗦,她额间突突直跳,半响才缓过神,“你怎么能一错再错,如今闹得行简夫妻都难团圆。”
钟进瀚当时被威胁,哪里想得到这些,只想到当年那顿毒打,失了世子之位,颜面扫地,范氏上吊。
他自认为选了一条代价最小的路。
“你可想过事情总有一天被发现。”钟国公恨铁不成钢,气得胡子一跳一跳地,边骂边不忘起身给夫人揉额。
钟进瀚怎么没想到,可是遇了事,谁会不先选择逃避。
几年来坐在末尾从不掺和事的乔氏,此时劝解道,
“父母、母亲,现在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再骂大哥也无济于事,不如想办法解决。”
“你有什么好办法?”大姑奶奶问,颇有点掌家的架势。
乔氏缓缓道出,“端木既然是钟氏子孙,自然不能让他流落在外,但是叶婉清此时算计太多,就算纳进府,也会让家族不宁。不如在外面买个宅子,把她养在外面。”
大姑奶奶不屑道,“她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养我钟家子孙。”
此事乔氏也早已想好,询问的语气回答,“我瞧着行熙夫妻俩想要个孩子,不如直接将端木过继在行熙夫妻名下,两全其美。”
她如此,一则还为儿子说亲的情,二则,她又有了下一步的算计,指不定还要有求于钟行简夫妻,提早为之。
大长公主闻言沉吟了片刻,倒也无人再提出个更好的办法,便如此拍板定下,
“就这么办吧。”
众人散去之时,大长公主将范氏单独留下,“老大媳妇,你要想得开,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人都去了,总要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