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纵酒缓步步入厢房,须丘山立在厢房正中,而白夫人也不出意料地站在他身侧。
“敛怀。”须丘山唤他,语气中似有深痛之意。
“侄儿见过叔父、白夫人。”须纵酒向他们依次行礼。
须丘山看着他,少年郎俊朗不凡,功夫更是佼佼,毫无疑义就是宗门内最优秀的弟子。
他在心里暗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地夸赞道:“敛怀这次擒住了摧心肝,做得很好。”
须纵酒拱手自谦道:“叔父谬赞了,此事成多赖武林盟和万家堡,侄儿不过略尽绵力。”
听到这句话,须丘山眼神一冷,他心一横开口道:“此事已了,敛怀先回宗门吧,叔父有别的要事相托。”
须纵酒心下了然,但他决心已定,便开口婉拒道:“叔父,摧心肝一事尚未有结论,不知他受何人指使。且万堡主寿宴将至,临安城内还有湮春楼暗桩,侄儿暂时不能离开。”
“不能离开,还是不想离开?”白夫人盈盈开口。
须纵酒厌恶极了她这种话里有话的腔调,他神色晦暗冷声反问:“不知白夫人此言何意?”
白夫人没有回答他,而是眼神在他身上上下扫着,关切地问:“敛怀,手里攥着什么呢,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呢?”
须纵酒手指收了收,轻描淡写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敛怀。”留意到他一举一动的须丘山开口了,他
板着脸十分严厉地说,“叔父命你即刻离开临安城,这件案子你不得再插手了。”
“恕侄儿不能从命。”须纵酒站得笔直,他一字一句坚定地回答道。
“看来敛怀是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呢。”白夫人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望着他笑了起来,笑声甜得有些发腻,“你与仇人之后称兄道弟,父母之仇竟已完全被你抛诸脑后了。”
须纵酒脸色骤变,脸色冷得像冰。
他猛地转过头,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请夫人不要信口胡言。”
地牢内,殷莫辞猛地向后退,他怒意迸现,低喝道:“你胡说什么!”
摧心肝抬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真是胡说吗?殷盟主不妨想想,当年是如何离家的呢?”
殷莫辞忍耐地捏着剑柄,手指也连带着在抖:“你闭嘴,你在胡说!”
摧心肝不语,他低笑了两声。殷莫辞觉得那笑声如同魔音穿耳,仿佛一团火在他脑子里烧了起来。
混沌中,他又听到——
“莫辞,你真的决意要去闯荡江湖?”
是婶娘!
“莫辞,若你执意要走,你便再也不要回小杏村,你发誓!”
“婶娘,莫辞不明白!”少年的声音青涩又执拗,“为何您不让我习武,为何不让我去闯荡江湖?”
束发的少年跪在地上,面色倔强地怀抱着宝剑:“这是不是我爹爹留下来的剑?我听到您平时偷偷擦剑说的话了!我们家是不是被奸人所害才到
了小杏村?我会查明真相找到凶手,我要铲除奸邪,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侠客,为什么您从来不相信我?”
“莫辞……你!你……你根本不明白!”婶娘的脸模糊在记忆里,她的声音深痛,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她低着头看着跪着的少年,他仰面迎着光,眼睛里充满希冀与坚定,她跺了跺脚咬牙狠心道:“总之,你如果走出了小杏村,就再也不要回来!”
束发少年立了誓,提着剑便转身离开了。
殷莫辞无声地伸手按向太阳穴,眸光闪烁。年少恣意,放逸不羁,轻狂叛逆,凭着一腔热血就一头扎进了江湖。以为不过是从小不让他习武的婶娘的气话,以为等他学成等婶娘气消便可以回家……
眩晕中他又听到了离家时婶娘的最后一句话——
“堪不破是非,就不要入江湖,冤孽,冤孽啊!”
“想起来了?”摧心肝看着他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什么格外好笑的事情,他阴笑着,把殷莫辞的意识拖回了现实。
“你休要言语蛊惑我!”殷莫辞神智清明了一点,他豁然拔剑,直指摧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