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风云小说>圣殿春秋在线读 > 第二章(第10页)

第二章(第10页)

保罗露出担心的样子:“可千万别跟雷米吉乌斯说这个,好吗?要是他认为我发牢骚,会不高兴的。”

“放心吧。”菲利普说。他踢了一下马赶紧朝前走,以免保罗会看到他的表情。这种蠢事确实让他气恼。保罗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上帝和修道院,

如今到了垂暮之年,却要为了每天那四分之一或半个便士,在这里挨冻受苦。这不仅是残忍,而且是浪费,因为像保罗这样的老人,应该派去做些生产工作——比如说,养养鸡什么的——那样保罗的收益远比那一个半个便士要多。但是王桥的副院长老迈昏庸,不明白这个道理,看来雷米吉乌斯,那个助手,也是一样。菲利普痛苦地自忖,把虔敬地献给上帝的人力物力如此漫不经心地糟蹋,实在是严重犯罪。

他骑马穿过屋舍到修道院大门中间的空地时,被不肯谅解的情绪所左右。大修道院是个长方形的院子,教堂盖在中间。建筑物是这样安排的:在教堂的西、北两面,都是公共的、世俗的和实用的房间,而在东、南两面,则是私用的、精神的和神用的房间。

因此,围墙的进口开在长方形的西北角。大门洞开,门楼里的一个修士向骑马进门的菲利普挥着手。就在大门里面,紧靠西边的围墙,是一排马厩,那结结实实的木架棚,比起墙外某些住户的房子都好。两个马夫坐在厩内的草堆上。他们不是修士,而是修道院的雇工。他们不情愿地站起身,似乎嫌来客给他们添了额外的麻烦。恶臭的空气直冲菲利普的鼻孔,他看得出里面的粪尿已经有三四个星期没有清除了。他今天不想对马夫的漫不经心视而不见,他递过去缰绳时说道

:“在拴我的小马之前,你们要先清理出一块地方的粪尿,再垫上新鲜的干草。然后把别的马匹下面的地方也照样清理、铺垫一下。要是地上的草老这么湿着,马蹄子会烂的。你们并不至于活儿多得来不及保持马厩的清洁嘛。”那两个人满脸不高兴,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照我说的去做,不然的话,我一定要因为你们偷懒扣发你们一天的工钱。”他刚要走,又想起了一件事,“我的鞍袋里有乳酪。把它拿到厨房去,给米利乌斯兄弟。”

他不等他们应声就走了出去。这座修道院雇了六十个人来照顾四十五名修士,在菲利普看来,用人多得让人脸红。人要是没有足够的活儿干,就很容易变懒,连他们原有的工作都会马虎应付,这两个马夫就是显而易见的例子。这又一次表明詹姆斯副院长的懈怠。

菲利普沿着修道院的西墙走,经过客房时好奇地想看看副院长有没有客人。但那间大房子里冷得很,好久没用过了,成堆被风吹来的陈年枯叶盖住了门槛,他向左转,穿过一大片长着稀草的空地,空地的那边是教堂,这边便是客房——里面有时住着些不三不四的人,甚至还有女人。他走近教堂的西端,那儿有一个公共入口。从那塔楼上坍塌下来的破碎石头堆得足有两人多高。

王桥大教堂像大多数教堂一样,建成十字形。西端直通中

殿,构成了十字的一竖,十字的一横则由祭坛伸向南北两翼,形成交叉甬道。在这个大十字架中间的交点之外,教堂的东端叫作圣坛,主要供修士之用。东端尽头是阿道福斯圣徒之墓,有时还能吸引朝圣者来朝拜。

菲利普走进中殿,往前看过去,两排壮丽的柱子撑着圆圆的拱顶。那景象使他的情绪更低落了。这是一座阴冷潮湿的建筑,比起他上一次到这儿,又损坏了不少。中殿两侧低甬道边上的窗户在厚实无比的墙垣中犹如狭窄的隧道。屋顶的高侧窗透进光亮,照在油漆的顶木上,只能显示出已经损腐到何等地步,使徒、圣徒和先知的画像及其背景毫不留情地模糊成一片。尽管冷风不停地吹进来——因为窗子上没有玻璃——祭坛布腐烂的淡淡的霉味还是布满在空气之中。从教堂的另一端传来高声做弥撒的声响,一个唱歌般的声音念诵着拉丁语的词句,众人应和着。菲利普沿中殿往前走。地上从来没铺过,农夫的木底鞋和修士的便鞋很少踩到的角落里,表土上长着苔藓。巨柱上画的螺旋线和长条凹槽,以及装饰在柱间拱顶上的锯齿形刻线原先是油漆和贴金的,但如今只剩下了金箔的落片和漆块的补丁残存着。石缝中的灰浆干裂散落,堆积在墙边。菲利普觉得心中原先那股怒气又在上升。人们到这里来,本应对全能的上帝

的威严产生敬畏感。农民头脑单纯,他们按外表下判断,他们来到这里,就会认为上帝不过是个漫不经心、无关紧要的神祇,不像是接受他们的膜拜或重视他们的忏悔的样子。说到底,是农民用他们的血汗奉献给教堂,他们得到的回报却是这样颓圮的阴森的大厅,实在难以容忍。

菲利普跪在祭坛前,待了好一会儿,意识到一个敬神的人不应只以义愤行事。他冷静下来之后,便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教堂东翼的圣坛分成两间。靠近中殿的一间有一排排的长条座位,供修士们祈祷时或坐或站之用。再往外的一间是圣堂,里面停着圣徒的灵柩。菲利普从祭坛后面绕过去,想在祈祷间里找个地方;这时他突然看到一口棺材。

他惊讶地站住了。没人跟他讲过死了一个修士。当然啦,他只和三个人说过话:保罗年事已高而且有点心不在焉;而那两个马夫,他根本没给他们讲话的机会。他走到棺材前,看看是谁死了。他往里看,心往下一沉。原来是詹姆斯副院长。

菲利普目瞪口呆。如今一切都要变了。这里将有一位新副院长,新的希望——

对一个年长兄弟之死如此欣喜是不应该的,不管他有什么不对。菲利普用致哀的态度调整了一下他的头脑和面容。他端详着死者。副院长原本满头白发,面孔消瘦,背有点驼。如今他那种长年萎靡的

表情不见了,而且也没有了烦恼不安的样子,似乎十分安详。当菲利普跪在棺材旁边,低声祈祷时,他不清楚,在这位老人的晚年,是否有什么巨大的烦恼压在他的心上:一件没有忏悔的罪孽,一个遗恨终生的女人,或是冤枉过一个无辜的人。不管是什么,如今他已不能说出口了,等到最后审判日再讲吧。

菲利普尽管下了决心,还是不能不将思绪转到将来的事情上,优柔寡断、忧心忡忡、软弱无力的詹姆斯副院长,已经用死人的手触摸了修道院。现在要有一个新人,一个能约束懒散的用人、修缮倾圮的教堂和治理巨大的财产的人,让副院长永远成为一种强大的力量。菲利普过于激动,无法待着不动。他从棺材旁站起身,迈着新的轻松的步伐,走进祈祷间,在后排座上找到一个空位子。

祈祷由司铎主持,他叫约克的安德鲁,是个爱发脾气的红脸汉子,像是长年处在中风的边缘。他是这所大修道院中的高级神职人员,修道院执事之一。他的职责范围是一切神圣的东西:祈祷、典籍、圣骸、法衣、祭坛布和礼拜用品,以及最重要的,教堂建筑物的修造。听命于他的是一个监督音乐的领唱人和一个保管镶宝石的金、银烛台,圣餐杯和其他圣器的司库。司铎的上司只有副院长和他的助手雷米吉乌斯——安德鲁的挚友,除此二人之

外就没别人了。

安德鲁正在用他常有的那种压制火气的声调诵读祈祷文。菲利普的脑子里一团混乱,过了一会儿他才认识到,祈祷并没有按照合乎礼仪的方式进行。一群年轻的修士在又说又笑地喧闹不止。菲利普看出来,他们在取笑一个上年纪的见习修士导师,老人在自己的位置上睡着了。那些年轻的修士——其中大多数直到最近还在老导师手下当见习修士,说不定还要受他的鞭笞之苦——正在向他弹小泥丸。每当击中他脸时,他都要抖动一下,但还是不醒。安德鲁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菲利普四下张望,想找到巡察。他原来在房间的另一端,正和另一个修士谈到兴头上,既不愿祈祷,也不管年轻人的表现。

菲利普又观察了一会儿。在多数时候,他对这类事情是没有耐心的。有一个修士看来是个闹事的头儿,他是个大约二十一岁的漂亮小伙子,脸上带着顽皮的笑容。菲利普看见他把餐叉尖放到燃着的烛尖上,挑下融化的蜡,向见习修士导师的秃顶上弹去。当热油落到老修士的头皮上时,他醒了,还叫了一声,年轻修士们兴奋得笑了起来。

菲利普叹息一声,离开了他的位子。他从后面走近那个小伙子,揪住他的耳朵,硬把他拉出房间,走进南翼的通道。安德鲁从祈祷文上抬起头来,皱起眉头看着菲利普他们走

出去,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骚乱。

当他们来到别的修士听不到的地方时,菲利普停下来,放开那小伙子的耳朵,说:“你叫什么?”

“威廉·博威斯。”

“这么重大的弥撒,是什么魔鬼附了你的身体?”

威廉绷着脸。“我对祈祷厌倦了。”他说。

抱怨命运的修士从来得不到菲利普的同情。“厌倦?”他稍微提高了声音说,“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威廉挑战似的说:“半夜里的早歌和赞美诗,早饭前的晨祷,然后是第三次祈祷,祈祷室弥撒,学习,还有现在的重大弥撒。”

“你吃过东西吗?”

“我吃过早饭。”

“你等着吃午饭?”

“是的。”

“大多数处在你这个年龄的人从日出到日落都得在地里干累弯了腰的农活,为的是得到早饭和午饭——可是他们还要把他们的一些面包给你。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吗?”

“知道。”他说,脚下挪来挪去,眼睛看着地面。

“说下去。”

“他们这么做是因为想让修士们为他们祈祷。”

“对。辛苦工作的农民给你面包、肉和石头盖的寝室,冬天还生火——可是你厌倦了,在为他们做重大弥撒时不肯一动不动地从头坐到底!”

“我很抱歉,兄弟。”

菲利普看了威廉好一会儿。他并没做大坏事。真正的错误在他的上司,他们竟然松懈到任凭修士们在教堂里胡闹。菲利普温和地说:“既然你厌

倦祈祷,干吗还要当修士?”

“我是我父亲的第五个儿子。”

菲利普点点头:“不用说,他给了修道院一些土地作为我们接受你的条件,对吧?”

“是的——一块农场。”

这种事很普通:有多余儿子的人把一个献给上帝,为了确保上帝不会拒绝这一礼物,他们还会捐赠一份财产,足够支撑那个儿子度过修道院的贫穷生活。因此,很多没有专职的人就成为不肯服从的修士。

菲利普说:“如果你被调到——比如说,一个田庄,或者我那个林中圣约翰小修道院,有大量的户外工作要干,只有很少的时间用于礼拜活动——你看能不能帮你在参加祈祷时有合宜的虔诚举止呢?”

威廉容光焕发了:“是的,兄弟,我想会的。”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