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照雪也大眼睛一闪一闪,看向高执音。
今日高先生身穿一件浅绿色披风,整个人气质高华,端的是大师风范。但是卢照雪也知道,气质并非是靠衣装得来的,而是长期在朝堂之争中见多识广、挥斥方遒得来的。
这种无与伦比的淡定与自信,正是女帝一朝臣子方有的姿态。
卢照雪简直有些目眩神移,她几乎难以想象,明章女帝与她的臣子们,该是何等风华呀。恨我生得太晚了,不得见女帝盛世!
高执音今日并非评委,而是特意来明章书院看一看,毕竟也是旧主曾经很看重的地方,没想到正巧撞上他们今日比赛。有人邀请她一道参与改卷,被她拒绝了。
虽说有糊名,但总是不太好。毕竟卢家女孩儿参加了。等到改完卷子,看到成绩了,高执音才微微一笑,弟子的闺女榜上有名了。
这会子正好看见了卢行溪在那一脸骄傲相,她在心里好笑:这个弟子是她所有弟子中,性子最真的一个,也是最跳脱的一个。也别怪她收他作关门弟子,她可是再折腾不起了,就让这小子霍霍他师兄师姐去吧。
卢行溪在得知先生回来之后,当然也去见过一两面的,师生许久不见,自是很多话说,关于京中形势,也是提了又提。太上皇越发无用,今上越发雄姿英发,这也是高执音乐意看到的。到底今上是女帝时常带在身边的孙子,确立了“皇太孙”的名分,就是担心儿子不懂事,不能继承她的意志,将来又给孙子难堪。
是以太上皇继位后,也只能遵循母亲的意思,立今上为太子。当然他不遵循也没用,即便他想改立吴王,大臣们也是不应的。当时大臣们几乎都是女帝的铁杆,就算旧主没了,也能支持旧主的孙子,旧主的儿子要胡来,那也是不行的。
高执音也看向卢照雪:“萤萤。”
她上次从弟子口中得知了这个女孩儿的小名。
卢照雪超级开心,高先生还记得自己!她挨挨蹭蹭到高执音身前,一脸濡慕道:“先生,您送我的书,我已经在看啦!”
那本《算林》可真是有意思得很呀。
有时候她看到有趣的或是不懂的,还会和徐翡一起讨论。两个人都觉得有所增进呢。
高执音见自己送的书受到了小辈的喜欢,心里也高兴,见这小姑娘甜甜的笑容,自己也觉得甜了起来,于是难得地夸奖起她来:“你小小年纪,就能考到第七名,真的很厉害。”
卢照雪还没开始开心,那边的卢行溪已经开始破防。
不是,凭什么啊!他当年在先生门下,年年都参加长安幼学术数大赛,年年都初赛第一、终赛魁首,先生也没怎么夸过他啊!最多就是说一句“发挥出你的水平了”。为什么到了他闺女这里,才第七,先生就夸她很厉害啊。
不是,这合理吗?卢行溪不理解,卢行溪大感破防。
卢照雪就更不用说,她这副傲娇的样子就和她阿爹是一样一样的。只见她翘起了唇角,眉飞色舞道:“多谢先生夸赞。我还是比不得阿爹厉害的。”
卢行溪的胸膛又悄悄地挺了起来。
萤萤她说的没错啊。
悄悄的看向先生。
高执音哪里不知道这个弟子的性子,她淡淡道:“你阿爹不如你谦虚。”
果不其然,卢行溪脸上更为悲愤。他懂了,他终于懂了,原来他在先生门下这么多年,几乎没怎么得到过夸奖的原因,是他太过骄傲了,先生唯恐他太过骄傲,这才压了他一二。好好好,他懂了。
到底是夸他女儿,卢行溪也表示:“多谢先生夸奖。萤萤确实很棒。”
高执音这才点了点头,这才是当爹的道理嘛。而且,她还要怎么夸卢行溪?这弟子小时候就是个骄傲的小公鸡,本就足够跳脱,每次成绩一出来,不用别人夸,他自己的小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若是她这个做先生的还要“锦上添花”,也不大好。
她又看向徐翡,这小孩与萤萤走的还挺近,想必就是那个同样出身第一幼学的第五名了。
徐翡刚才见他们几个说的起兴,也没上前打扰。他阿爹早在看完成绩之后就把他放下来了。还别说,这种被阿爹举起来的感觉特别新鲜。
高执音给他上过课,他出于礼貌也要打招呼的:“徐翡见过高先生。”
“徐翡,你也很厉害。”高执音不吝夸赞,这么小就能拿到第五名,可见不错。又不是人人都是天才的卢行溪,在她看来,这两个小崽崽已经很不错了,第一幼学也不算完全后继无人。
卢行溪再次破防了。呜呜呜先生夸萤萤,夸阿翡,就是不夸我。我这个关门弟子是要被扫地出门了吗。
我真的是她的弟子么?还是说,其实萤萤和阿翡才是?要知道,那本《算林》,先生都没赠他一本啊!他真的要闹了!
卢行溪极力控制自己的酸意,转头看向徐子恺。徐子恺一脸心满意足地看向两个崽崽。
“多谢高先生。”徐翡也有点惊喜。被自己钦佩之人表扬,他当然也是开心的。
高执音见众人已经看了过来,她不想卢照雪和徐翡被人非议,她在术数这个领域到底蜚声四海,只怕瓜田李下,有人怀疑起萤萤他们的成绩,便点了点头离开了。
萤萤本还有一事准备与高先生商量,但见她走了,加上自己近来又进了终赛,就准备晚点再和她说。
云霄幼学的那两人定定地盯了卢照雪和徐翡一样,也就转身走了。
这两个年纪小的一年级生,他倒要看看他们能够在终赛上表现得怎么样!不过是一个第五,一个第七罢了,只有前三才值得给自己的幼学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