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难得地冷了声音问道:“你知道五十两银子是多少吗?”
“知道啊。”鹤华看着他乖巧地点点头。
知道个屁,他垂头没忍住偷翻了个白眼。
一会帮忙花出去三十几两,一会打点又花去五十两,合着这人身上是分文不留?
沈槐安语气不善,厉声道:“我月俸才四两银子,你实在不必花那么多,下月别给他了。”
鹤华有些不悦地看他一眼,说道:“合着我这帮你打点,是多管闲事了?”
听出她隐隐有些不开心,也知道她是为着自己,沈槐安压了压情绪,放轻了嗓子缓声道:“我哪儿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觉得实在太亏了些,怕你身上没有银子使。”
听他这么说,鹤华那点不忿悠悠地降下去了。
她只在年幼时,师傅会逮着她一日三餐的吃饭,除此以外,再也没有旁的人关心过她一句饿不饿、冷不冷,身上的银钱还够不够。她压根就没有计划用度这个想法,一贯秉承着饿了就吃,有钱就花,没饭就饿着,没钱就忍着。
第二次了,她目光幽幽地望着沈槐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半晌低声答道:“够的。”
沈槐安听她这么说,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又想起听说她大手一挥,给那尚衣监的小子花了三十几两,没忍住怼了一句:“够什么够啊,前儿不还当大善人么,你月俸够你这么霍霍的?”
鹤华看他糟心的样子有些好笑,也不憋着就笑了出来。
看她不以为意的样子,沈槐安只当她是全然没听进去,火气瞬间顶了起来,有些尖利的骂道:“笑笑笑!就知道笑!这才月初就跟活菩萨似的,我看你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怎么办!谁给你拿银子使?”
“你啊。”鹤华乐呵呵地接道:“我今儿去问了,你给我补了好多银子。”
沈槐安一哽,望着她明亮的眼眸,盛着笑意望着他,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他的身影。怒气仿佛被一只大手瞬间挥灭,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他听见她清亮的声音说道:“这不是还有你给我垫着嘛。”
半晌,他红着耳朵,喃喃道:“那你也不能……”
鹤华挑眉,笑着打断他说道:“你不乐意?”
“乐意的!”沈槐安急忙答道,见她笑得更快活了些,不由得也带了笑。
心中有些晕乎乎地想,他能一直给她花银子多好啊。
他能给的不多,就这点东西,巴巴地都想一股脑的捧给她,但是……一想到她住的地方,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是要出宫的啊。
哪有什么一直呢……
鹤华见他久不说话,主动开口道:“可多呢,我得还你。”
“不、不用。”沈槐安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他从一开始给出去就没打算要回来,不然也不会一声不吭的。
鹤华摇摇头,坚持道:“那不行,你刚刚说的,你月俸才四两。三十几两,就算你每月分文不动都得攒小一年,太多了,我得还你。”
沈槐安本就想着她出宫的事,心中暗自烦闷不已,现在又听她一口一个“还你”,好似迫不及待立马要跟他划清界限一般,一股无名的火气又顶上来了,不耐烦地大声喊道:“我说不用就不用!”
见鹤华被他吼得一愣,又有些不是滋味的怔住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不容易。”
沈槐安有些好笑,心里不痛快,嘴里也带着些嘲讽地说道:“那你非要还,你现在就给我。”
鹤华被他怼得哽住,“我这会儿没有,出了宫我去取给你。”
出宫,又是出宫!
沈槐安觉得她脑子里一定时时刻刻都想着是出宫的事儿,说不定哪天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才要跟他算的如此分明。
没好气地说道:“你要还现在就还,没有就别提了。”
鹤华有些挂不住脸,想着自己去找姐姐借了钱,先还给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便点点头冷着脸应承道:“好。”
沈槐安听她说着“好”却站起身来,立马就要走的样子,顿道不好,惊觉自己刚刚有些过分了。
他看着她敛了笑,心慌的不行,连忙拦住鹤华,有些哆嗦地说道:“我……我刚刚,我不是这个意思。”
鹤华道:“我是这个意思,你攒的不容易,我必须还给你,不然我心里不舒坦。”
宫牌
对着她的冷脸,沈槐安惊惧的险些哭出来,眨眨眼把那股酸涩憋了回去,连连点头道:“还么,我、我不急的,你……你别气。”
鹤华眉眼偏狭长,鼻梁挺直,又是薄唇,笑起来看着山花烂漫的模样,若是她不做表情的时候就显得特别不近人情,因着会武又见过血,冷脸更是带着些肃杀的意味。
鹤华抬手揉了揉脸,她好像把人都要吓哭了,无奈地说道:“我没气。”
沈槐安嗓音干涩,有些委屈的哽咽解释道:“我刚刚是想着你以后要出宫……”
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本就难受,还听她一个劲的说着要“还他”,好像……生怕跟他扯上一点关系。
到底还是没敢说,他顿了顿重新说道:“以后出宫,你身上一点体己钱都没有,那怎么办?虽说……何家应是不缺,但是钱这个东西哪有嫌多的,总是用得到的。”
默了半晌有些凄凉地笑道:“我么,是出不去了,所以你还不还也不打紧,我不大缺。”
鹤华思索半晌,还是决定跟他说明白,“你缺不缺和我还不还是两回事,嗯……对于我来说这三十几两是很容易就能挣到的,可是对于你来说就很难,所以我拿着烫手,你能明白吗?而且你在宫里也有要使银子的地方,你担心我没钱花,你自己呢,现在可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