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久学钢琴的路上,有过一个最重要的老师,是她的启蒙老师,沈姝情。
她是大赛的评委,是世界闻名的钢琴师,那时,常儒岭找了许多人脉,才找来了她为她指点一二,沈姝情收徒要求甚为严格,天赋不好的人,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常久天赋异禀,独得沈姝情喜爱,亦成为了她唯一的学生,只是,只学了一年多,沈姝情便出国了,此后,她便在国际中销声匿迹,没有当过评委,亦没有再参加过任何公开的表演。
那几年,常久时常会让父母帮她将沈老师找回来,久而久之,便也逐渐忘记了。
谁曾想,隔了十多年,他们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难怪沈持的钢琴弹得那样好,有这样一个母亲,他的天赋怎么会差?
沈持与沈曼在墓碑前跪了下来,常久看见后,便也随之扑通跪下。
沈曼喋喋不休说着话,沈持却是沉默不语,安静收拾着墓碑一旁的杂草,常久默默跟上,随他一起。
整理结束,二人去洗手,沈持问她,“为什么动手和我一起?”
常久未曾回答,而是反问着他,“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吧?”
沈持:“什么身份?”
他在明知故问,常久便说个明白,“你知道我是沈老师的学生,是不是?”
沈持笑了起来,“嗯,知道。”
沈姝情那时成日念着她,夸着她,怎可能不知道。
“还有什么想问的?”沈持给了她机会。
常久又想起此前的推测,便问他,“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你六岁的生日,在云湖山庄。”沈持说出了时间与地点。
常久惊讶于他如此精准的记忆,随后,便再次陷入了回忆。
云雨
常久记性虽不错,但,六岁的记忆过分久远,她记得不甚清晰,只记得,那一次生日,沈姝情为她弹了一首曲子,还送了她一条漂亮的裙子。
她的生日,父母宴请的宾客数不胜数,打过照面的人那样多,她怎么可能每一位都记得,绞尽脑汁搜寻着,仍未想起与沈持有关的记忆。
“我好像不记得了,”常久说,“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不记得了么,算了。”他的口吻仿佛有些失望,“没什么好说的。”
“那个时候我太小了,人又多,所以记不住,”常久拉住了他,她是真的好奇,“你和我说一下,行么?”
沈持问:“这么想知道么?”
常久点着头,“嗯。”
沈持同她说,“我被人欺负,是你救了我。”
常久真的不记得,“还有这种事情么?”
沈持娓娓道来,同她仔细说了那天的经过。
原来,他是第一次参与那样的场合,虽精心打扮过了,但在诸多世家子弟中,仍显得格格不入,加之他沉默寡言,便被一群年龄比他小的人欺负了,他们将他骗到了角落,泼了他一身的水,又要将他往后山的泥潭里扔,他无从反抗。
而她路过时,一声令下,那群人便停了下来,她不仅救了他,还骂了那群人一番,最后命令着保安,带他去楼上换了衣服。
常久终于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情,但,她印象中,她救的应当是个服务生的弟弟……
记忆太久远,可能是她记混了。
常久很是意外,过了十几年,沈持竟还记得这样清楚,“你怎么会记得这么细?”
沈持握住了她的手,用湿巾替她擦拭着指缝,“因为你是第一个救我的人。”口吻笃定又深情,仿佛带着某种特定的吸引力。
常久听后,竟被他蛊惑得心跳加速,“什么第一个?”
“像我这种出身的人,从小,只有被欺负的份。”沈持的笑中染上了自嘲。
大抵因为今日是他母亲的忌日,他脆弱了许多,竟也会主动同旁人说起过去了,“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如此。年纪小的时候,我总认为身边的人欺负我,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后来我变得好了,欺负我的人更多了,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
私生子,素来是被戳着脊梁骨过日子的,以前,常久和某个富豪的私生女同班,她的确是在被所有人霸凌,连老师提起她,都是一脸不屑。
沈持所经历的,应当有过之无不及,究竟是怎样长时间的欺负,才会让他“习惯”?
“我没想过会有人救我,但你出现了。”沈持凝着她的眼睛,眼底浓墨重彩,那微凉的手指触上了她的面颊,“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常久心跳的速度再一次加快,那双眼睛吸引力太大了,她仿佛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吸附进去,无从挣扎。
漫长的沉默后,沈持松开了她,“该回去了。”
常久“噢”,随他向前走着。
她凝着那道颀长的背影,理智渐渐回归,常久并没有天真到认为沈持会因那一次的出手相救,对她一见钟情,念念不忘,这么多年都等待着她。
但,却解释得通,沈持先前为何会帮她解决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应当也有偿还的心理在。
面对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总是会有些恻隐之心,知晓此事后,常久与沈持相处的心理负担,没有先前那样重了。
沈姝情的忌日,沈持一整日都沉默寡言,晚上,他让祝阿姨早早下了班,但晚饭没有准备。
今天一整天,沈持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常久想给他弄点好吃的,但她的厨艺着实很一般,祝阿姨走后,她便外卖点了几道菜,等着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