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靠在他怀里,只是偷偷笑。
他随手帮她把药园的活都做完了。白茸便很满足,围着他叽叽喳喳,欢欣雀跃。她原来那么容易满足,一点点廉价心意,就可以高兴至此。
晚间两人一起用膳,他早已辟谷,但是陪着她一起用了些。
夜里,沐浴后,两人都躺上了卧榻,他把她抱在怀中,下颌懒懒搁在她颈窝里,边嗅着她秀发上淡淡的香,边听她在说着一些琐碎的小事,都是鸡毛蒜皮的邻里琐事,也有与她学医和种药草有关的。听着倒是也没想象中的无聊。
他以往极少真正入眠,夜间闭目,多半只是在清修。
心中总是充斥着压不住的戾气。
这一次,搂着她,心情却很平静,什么都没想。
过了会儿。
明明只是松松搂她在怀,没想到,已经又所意动了。他才想起自己发情期还没过。
原本轻车熟路、预备去粗暴撬开她的唇强迫她。
但是转念间,又想起,如今,他不是青州山上的剑尊沈长离,而是她的夫君沈桓玉,两人琴瑟和鸣,白茸心里头没旁人,也只念着他爱他一人。那他便自然要收起那些磋磨人的手段,对她好些、温柔些。
于是,他含了她莹润的耳垂。用尖尖的犬齿,咬那一点小小的红痣。
见她未曾抗拒,只是耳尖都滴血般的红,他轻笑了声,去勾缠她的舌尖,用自己的身体,去引导她一点点体味这件事的趣味。他很熟练,驾轻就熟,掌控全盘,少女面颊却都红透了,颤着睫不敢看他。他忍不住沉沉地笑,手臂用力,搂紧了她。
沈长离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很奇怪,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是一种和单纯满足欲望完全不同的感受。看着怀中女孩瓷白面颊,他低头,居然有点想去轻轻亲一下她嫩嫩软软的脸蛋。
可是,转眼之间,怀中伊人却化为了一具被烧得焦黑的枯骨,两个空洞的眼眶,呆滞看着他。
红粉骷髅,只在一念之间。
梦中燃起熊熊大火,映红了半边天。
她、那一重小小的院落,他的幻梦,都在火焰中化为乌有。
如今他只能用黑焰,那一日引燃净火的本命苍白灵火,已经用不出来了。
他睁开了眼,平静看着远方。
他还浸泡在灵泉之
中,身体上的赤色纹路,越发深浓。
赤葶毒,本就可以扰乱心神,让人见到幻象,逐渐疯狂,再被灵泉一激,效果越发强烈。
他很久没有再见过白茸了。
于是,索性由着这毒发作,也不管自己身体变化。
甚至再去寻了药,加重了自己身上的赤葶余毒。
在梦中与她相会,有一便有二,他开始越发得心应手地扮演她心爱的夫君沈桓玉。他很会扮温柔郎君,本就天生一副绝顶皮囊,只要遮掩住其下恶劣不堪的性情,便有了十分模样。
他扮演得越来越熟练,甚至学会了与她很自然地说那些假模假样的甜言蜜语,她竟也完全听不出来,听了都甜滋滋。
有时,也会在梦中找她收取一点小小的甜头。作为她的夫君,这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这样的梦也越来越少,更多的,还是她被烧死的那一日的幻境。并着这么多年,死在他手下的无数冤魂恶鬼,都开始回魂。
再后来,赤葶毒妖纹已经几乎爬满了身体。
但是,也见不到白茸了,闭上眼,只能见到阿鼻地狱罗刹之相。
他望着,倒平静,只觉得那一个个在火海油锅中挣扎的狰狞罗刹恶鬼,每一个都是他自己的相。他造孽实在太多,剑下亡魂无数,沾染了满手血腥,迟早报应。
最近,他开始越来越多分不清真实和幻觉了。
沈桓玉幼年时,曾问过教导他的太傅,到底何为黑何为白,该如何厘开清浑。
他性情自小执拗极端,事情总要分个对错黑白。
太傅答,命运便是如此,黑白无常,命运也无常,这世间没有任何纯粹的事情,只是一盘黑白互交罗,交错转化而已。
幼年的他回答。若是不纯粹,那他宁愿不要,全毁了才好。
太傅翌日便禀告了皇帝,二皇子性情偏激,未来行事恐走极端之道,不是交付江山社稷的好人选。
如今,他性情依旧没有变化,偏激且从不回头。
这一日,见他如寻常一样,放血浇灌灵土。最近,他也开始学着用龙鳞炼药。
金羽真人提醒过:“仙君适可而止,莫要折损了元神。”
对身体负担实在太重,况且,在他看来,也只是求得一个心理慰藉罢了。
金羽真人其实反而在心中觉得,那女子死了,身死魂消,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让他如今重蹈覆辙,走千年前天阙的老路。
如今正是仙廷势力交替的关键时候,他们很需要沈长离。
沈长离却不以为意。
他寿命很长,原本龙类便长寿,加上他已有如此修为,寿命长到几乎没有尽头,有的是时间与白茸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