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淡了,不见了,但我没忘。
它每一年都更加深刻地在了我心里,继续发芽。
直到后来,我买了房,依旧没买上那个小区,但我每次下班路过,都会在等红绿灯时,静默驻足地远远望一眼。
只是一眼而已,因为从我放弃它的那刻开始,我就知道它的富丽堂皇永远与我无关了。
出了医院大门,卢柏川站在门诊楼边上,低沉内敛,继续着往日的不苟言笑,与我们保持着小段距离,目送着我将江铖涛父女送上车。
江铖涛发动车前,痞痞地瞧了眼远处正低头看手机的卢柏川,特意将主驾驶的车窗拉下,示意我走近谈话,我以为他有东西落了,便乖巧顺从地跟着他的指引。
“怎么啦?书包我给你了呀”
“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请你吃饭,如果你对他还算满意的话,下次就带过来一起吧”,他语气突然沉了沉,补充道,“芊越,我希望你能开心”
稀松的树影下,阳光斑驳地洒落在我身上,我鼻尖一酸,点头应下。
又安稳地过了段日子。
我在医院结束完早上的门诊,便到食堂吃饭,难得碰到了陈主任,便同他和陈静坐一块儿聊天。
抛开工作,私下里,陈主任心态和做派倒像是成熟的小孩,往日总能同我们聊得来,他满脸期待地询问陈静:“听你爸说,今晚要和男方家见面了?”
“嗯,酒店已经定下了,晚上就双方父母简单地见个面,还不谈那么深入”,陈静扒拉着饭菜,似乎不合口味。
“梁楠升那小子,虽然没他哥沉稳,但是家庭简单,工作也体面稳定,只要不犯什么大错,我瞧着还算可靠”。
毕竟是亲侄女,看得出来,陈主任对这件事很上心。
“我这人也没太大志向,托我爸妈的福,也没生活压力,找个喜欢的人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块儿,我觉得是上等人生了”,陈静若有所思,眼底闪过一抹乍现光芒。
那是谈及爱人,或是向往人生才会有的少女神情。
“梁教授他们今晚不一起过来吗?”
陈主任问这话时,俨然忘了我在场。
待他反应过来,往我身上投射来抱歉的复杂目光时,我原本握住筷子紧了紧的手,早已经松弛而开,继续埋头吃我的饭,一脸淡然。
陈静也下意识地观察了我一眼,继续往下:“梁教授今晚不过来,但是听说他这两天回了趟医大,很快夏天就要到了,他有博导资格,暑假估计会回来带学生见习”
“我是很久没见他了,自从项目完结后,前后至少也有小半年了吧,他这个人话少,清冷得很,但还是挺让人难忘的”,陈主任看了眼面前的饭菜,清汤寡水两把孤零零的青菜正躺在白米饭堆里,轻叹了一口气,眉头有了抹惆怅。
我都怀疑他想要叹气的对象不是那难以下咽的“猪饲料”,而是我。
从医院下班、过马路、到小区,平日里高频繁重复的短距离路程,今日对我来说,却显得冗长。
春天的尾巴,气温上升后,卖红薯的老爷爷便不再出来摆摊了。
大抵是潮热的天气里,几乎所有人都不喜欢滚烫的食物,先是需要等待,其次容易烫嘴起泡,最后还容易由内而外地引发燥热。
关于梁仕沅的消息,对我来说,就像是红薯般的存在。
初听时觉得不以为然,但会有后劲,连带着躁动的不安。
卢柏川给我发了短信,说等他开完会,来小区接我去吃晚餐。
小半年的时间里,他约过我不少次,我都想办法婉拒了。
但那日在医院,他抽空陪着我们体检,安慰小宝宝的观感,与他往日职场生意人的形象落差,确实有些动人。
甚至我开始能理解,为什么林欣当年选择徐良做丈夫,甚至冒着被徐良误解、怀疑我不是他亲生的风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看起来确实像个情绪稳定的好伴侣。
于是之后断断续续地邀约,我都爽快地答应了。
这次不是因为徐良,而是完全因为我自己走出来了,想试试。
一路上灯火阑珊,我慢悠悠地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去掉内心的烦闷和工作的疲劳。刚换上衣服,卢柏川的电话便已经进来了。
“到家了吗?还是我去医院接你下班?”
“嗯,在家,你在哪?”,我着急地喝了口水,生怕他等太久。
“在你小区正门口,你可以下来了”
我挂完卢柏川的电话,忙慌地拎着包,就往外走,也顾不得此时手机铃声狂响。
待我找到了卢柏川的宾利,上了副驾驶,才掏出手机查看信息,没想到来电显示是陈静。
我想也没想便回拨了过去,“怎么啦?有急事?”
看到她的备注,我总是会联想到午饭时的对话,想来这个时辰,两家父母已经见过面了,除非有大事发生,否则陈静没有给我打电话的理由,毕竟此时她正热衷于筹备人生大事。
“你现在人在哪?”,陈静支支吾吾地没直说缘由。
“我和朋友在一块,准备出门吃饭,你是需要我帮你送衣服?还是落礼物了?”,我的脑海里下意识地只能想到这个事件可能性范围。
“哪个朋友?”
“我和卢总在一块儿”,具体的话我没多说,但想必陈静秒懂了,得到这个回答的她,只留下“好吧,先这样”便挂了。
春风从微开的车窗外袭来,卢柏川淡笑地侧过头来问我,貌似心情不错,“谁啊?你今晚有其他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