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蕴光,快来,快来看。”
一路奔疾而来的宋观前,撩开衣摆,不甚在意地席地而坐,双手捧着眼珠子放在他的面前。
顾蕴光将燃尽的香灰抻下去,掀开眼皮,觑看眼前神色癫狂的男子,玉面上浮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笑:“算作送给宋公子的礼。”
宋观前亢奋地问道:“早说你将此物在今儿个做礼送给了我,我方才也不至于对你发脾气。”
说着还怜爱地抚摸着两颗漂亮的眼珠,神色痴迷。
“我最爱的便是她的眼,如今人没了,眼却在我这儿,简直快哉。”
顾蕴光不置一词,目光越过倒地的立屏望向门口。
门口的人穿着府中随处可见的青白梨花裙,乌发仅用玉色灵蛇簪弯着,露出纤细脖颈,透着清冷的婉约。
她似也未曾见过这般疯癫的男子,还未反应过来,一双眼微显呆滞地望着里面的两人。
顾蕴光眼神微顿,随后莞尔地弯着眸,对着她招手。
师知苧回神,见他对自己招手,心中划过一丝不情愿,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提裙上前。
“五儿,过来,坐此处。”顾蕴光下颌微挑,示意她坐在宋观前的身边。
宋观前还沉迷在喜爱之物上,未曾注意身后行来的人,直到听见身旁响起青年松哑的声音才回过头。
师知苧面上无甚表情,缓坐在宋观前的身边,低着头,螓首蛾眉,隐约可窥一身书卷清高。
宋观前上下扫视身旁的女子,俄而偏头看着前方的顾蕴光:“这女子是哪来的?”
据他所知顾蕴光身边从未有过女人,而今日却让一个女人坐在身边,可谓不是怪异万分。
思此,宋观前不由得再多打量身边的女子。
面容并非绝色,胜在肤白如雪,骨肉匀亭,再细细一瞧,那眸儿更是明媚,顾盼遗光。
气质也与旁人不同,哪怕是跪坐垂着首,背脊也是挺直,浑身皆是难折的傲气。
这瞧着可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侍女。
“这是从秦照手中抢来的。”顾蕴光身往后倚靠,生而上扬的唇线似含着笑,见谁都是情深的错觉。
似乎前不久是听说,有人送了个女人进侯府讨好顾蕴光,好像是……
宋观前眨了眨眸,然后脸上又浮起一如之前的狂热,复而再转头看向师知苧:“你便是师知安的妹妹?”
师知安闻名遐迩的美人儿,与那沈府嫡女沈长生不相上下,这两人他曾经都亲眼见过。
一个是清雅柔情的美,一个是张扬明艳的媚。
尤其是那沈长生,若非不是身体不好常年在大佛寺,恐怕门槛都被踏破了,而师府的门槛也被踏得差不多。
但那师知安自打与谢府退亲后,似是伤心透了,未曾再与谁定过亲事,至今还云英未嫁。
师府出事时,他还曾想着去要师知安的身契,结果被那杜叔明四两拨千斤地拒绝了,为此他还抱憾许久。
所以如今见到师知安的妹妹,宋观前如何不心生激昂。
听见长姐的名字,师知苧放在膝上的手微动,并未回话,神情漠然得好似双耳失聪之人。
在她眼中,能与顾蕴光这等人相处融洽的,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倘若是寻常人做出这番姿态,宋观前定然受不住此等的轻慢,不说提刀杀了这人,也定会折磨得她满心后悔。
但这是师知安的妹妹,那他倒是可以忽视这点。
宋观前随手丢弃方才还爱得不行的眼珠,就着染血的手抚上她的脸,似有痴迷地道:“抬起头,让爷好生瞧瞧你的脸。”
师知安生得那般好,想必她的妹妹也不差。
如此想着宋观前眼中的狂热更甚了。
冷瘦的手指将师知苧的下颌微抬,她掀开眸,目光却看的不是眼前的宋观前,而是一侧一身懒骨的顾蕴光。
他目色沉沉地凝望着她染血的脸,神色隐在暗处,割裂出明暗,辨别不了如今心中所想为何。
看着倒是比宋观前更像个正常人,但师知苧却知此人的疯病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