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知苧蹲在小厨房,看着灶孔中燃烧越烈的明火,明眸微微失神。
她如今是侯府的下人,还是专负责烧火劈柴的下人。
那日被捆来侯府,顾蕴光最后说的那句话,她至今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她对这人从不敢掉以轻心,他说是玩游戏,也绝非不是简单的玩儿。
信物,还有那些能替师府有翻案机会的账本,以及她的身契全在他的手上。
但他却又只是将她放在后院中,自从那日后也甚少见到他,府门出不去,甚至连外间的消息也打探不到,不知长姐现在如何了。
不过这段时间在侯府,她也算是对这顾蕴光有所了解。
其母乃是圣人同胞长姐,后远嫁晋中诞下一子,顾蕴光是自幼长在圣人身边,深受宠爱,以前他尚在京都时,她便听闻过。
此人仗着圣人宠爱,自幼便无法无天,后因犯事圣人也不好作保,便将他赶去军营历练。
在军中他依旧没有改过睚眦必报的习性,传闻回京之前还曾手刃相处多年的将军,此事传进圣人耳中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被压下。
但她只打听到这些人人皆知的事,根本不知顾蕴光此人与宁王之间的纠葛。
不过唯一一点她能确认的便是,这人绝非如传言般肆意妄为。
单从他分明早已经回京许久,却将此事隐瞒不报,装作刚从外归来,就知他绝不是什么良善的善茬。
师知苧想起自己如今处境微叹一口气,抬手拾起地上的木棍,拨动里面的炭火。
从外面行进来一绿裳侍女,凌厉的眸环顾四周,最后在角落寻到了人。
上前不满地对她道:“五儿!你还在这儿发什么呆,不是让你将此物送去林枫苑吗?”
此前的确是有这件事,但她并不是很想去林枫苑,因今日府中来了不少人,出去难免会碰上。
府中的人对她身份不了解,但外面的人却不一定。
没有想到,躲至这里还能被抓住。
师知苧捉着裙摆站起身,商议地道:“柔儿姐姐,我能不能不去林枫苑?”
“不行!”柔儿蹙着眉拒绝,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她的怀中:“院中的人皆有自己要忙的事,眼下只有你了。”
说道这儿,柔儿心中不由得升起妒意,左右都瞧着莫名其妙出现的师知苧不顺眼,府中事务总是只有她最清闲。
赵凿是主子身边的人,在府中颇有威望,而他时不时回来后院寻师知苧。
但师知苧却对赵凿总是爱答不理,所以柔儿以为赵凿是在追求她,才给的这便利。
这次柔儿说什么也不松口,非得要她前去。
师知苧无法,只好捧着手中的物,步迟迟地朝着林枫苑行去。
林枫苑是府中会贵客之地,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垂花门楼,抄手游廊,抱厦上悬“林枫苑”的匾额,门外院子立着神情严肃的侍卫。
师知苧托着盘中用红布盖着无,目不斜视地朝里行去。
托盘沉重,隐约还有一股子腥味儿,不知是装的什么东西。
在阁楼上,需得拾步往上行,她单手托着盘,一手提着裙摆,将行至上方,阁楼的门倏的被打开。
她没有防备被吓得往后退一步。
从里面神色匆匆地行出一紫袍男子,头戴金冠,面容俊美,眉目生怒也是顶好看。
那人看也没有看师知苧,只当做是寻常的侍女,抬手牵连般地拂过她手中的托盘。
她一时没有拿稳,托盘滚落在地,被红布盖着的东西骨碌碌地滚落下来,落在紫袍男子的脚步。
是一双血血淋漓的眼球。
紫袍男子死死盯着自己脚边的头,像是被吓住了。
师知苧同样也被吓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托着的物,竟是一双眼球。
“哈哈哈哈哈!”
突然那男子笑了起来,弯腰拾起眼球,捧在掌心左右觑看着,方才的怒意似是不存在。
他转身回去,脚步带着凌乱感。
“顾蕴光!”宋观前往里跑去,撞到里面的玉兰小屏风,来不及去扶起,边走边唤。
阁楼内殿,淡越疏星环绕暗纹雪白墙壁,仙风吹下玉炉暗自生香,素色蒲垫上盘腿而坐玄色玉冠的青年,眉眼深邃,般般入画。
听见外间的声响,他并未抬首,手中拿着抻杆,淡然地挑着香灰,往下用力抻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