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连串说下来,语速很急,而李静芬给她的回应竟是沉默。
关好彩不敢相信,音量越来越大:“不是吧!她一直以来这样对你,你还真想跟她一起住啊?阿婆,你到底图什么啊?!图她永远自私自利?图她整日黑口黑面?”
“我跟她已经好多年没有住在一起了!”李静芬情绪渐涨,声音也压不住了,“我知道你跟你妈有‘牙齿印’,但你知不知道,我和她以前也是这样一对母女啊!只要我们两人一见面就好似火星撞地球,能好好坐下来说话的次数十只手指都能数完!好彩,我已经七十岁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命——”
郝韵忙打断:“外婆!新年不能讲这种话!”
李静芬胸廓起伏,没有吐口水重新讲一次,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你问我图什么……我可能就只是图,能跟她多相处一些日子吧,这样,哪怕那天我突然两脚一伸,也不会那么遗憾吧。”
关好彩正在气头上,压根儿听不进去李静芬说的话。
她只觉得她又要再一次被抛下了,而这次抛弃她的人,是李静芬。
她无法忍受如此强烈的背叛感,眼泪很快浸湿了眼眶,她胡乱抹了两下眼睛,扯起嘴角笑:“行啊,好啊,你们要玩母女情深的游戏就去玩,反正别预我一份!”
郝韵开口:“你能不能先冷静一下,让外婆说完?”
“没办法,我可没你那么厉害,做不到像你那么冷静!”关好彩忽然想到什么,情绪更激烈了,“哦,我知道了,黄昭君肯定也喊你过去了是吧?”
郝韵否认:“没有。”
关好彩大吼:“我不信,她好久以前就说过,等她在国外稳定下来,就要把你接过去!现在她有钱有房,肯定要把你这个乖女接过去身边,让她也演个‘绝世好妈咪’的大戏啦!”
郝韵愣住,看向李静芬,满眼不解。
而李静芬也愣住,她依稀记得好像听过这个说法,但印象并不深,要不是关好彩提起,她根本不会挖出这块陈年记忆。
关好彩身体里的那只气球就快要爆炸了,她不想让自己狼狈的样子让李静芬和郝韵看到,转身就往玄关走。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如果再不走,有些话语又要成了手握利刃的鬼怪,挥向她最爱的家人。
李静芬一惊,站起身:“你去哪里?”
关好彩连鞋都没换,直接拉开门,冷声道:“你们爱去哪里去哪里,我不管了,但你们也别管我要去哪里。反正这房子也快没人住了,干脆趁好价把它卖了吧。”
“好彩!”李静芬想追她,结果自己撞到了茶几,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了,“哎哟!”
郝韵急忙弯腰扶她:“外婆你小心点!”
李静芬竟止不住生理性泪水:“没事,我就是撞到脚趾头了……郝韵,你快追追你姐!”
关好彩下楼时走得很快,不小心踩空,好在扶住了墙才堪堪止住身体。
她越发觉得这种老楼实在不适合外婆在这里养老,要是她不在广州,郝韵也出国,就剩外婆一人,在这样的楼梯上摔倒,后果是不堪设想。
这么想想,外婆愿意跟着黄昭君出国,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黄昭君有钱有闲有时间,现在又有心要做个好女儿,她才是李静芬的亲生骨肉,两人可以趁这机会,好好修补一下那么多年缺失的母女情,新加坡那边华人多,吃的东西说的语言李静芬不会完全融入不进去……
胡思乱想中,关好彩用力推开楼梯的防盗门。
她还没来得及想,现在她可以逃去哪里,就已经看到了向天庥的车停在路边。
向天庥送她回来后并没有走,却也没想到关好彩才上去没一会儿又下了楼。
他忙将副驾驶位的车窗降下,低下腰喊:“好彩!”
嘹亮又干净的声音依然好似一支箭,但这次它是正面而来,扎到关好彩的左心房上。
她想都没想,冲上他的车,急得好像身后有鬼:“快、快走!”
向天庥一颗心提到喉咙:“发生什么事了?”
防盗门又开了,关好彩瞧见郝韵追下来,猛回头:“向天庥,我求你,你先开车……”
向天庥没见过这样的关好彩,那些面具和盔甲全裂成碎片簌簌掉落一地,脸色比月光苍白,睫毛和嘴唇发颤,像路边应激的野猫,整个人惊慌失措。
他解了刹,但还是弯下腰,对不远处的郝韵喊:“阿韵,你姐今晚跟我在一起!你跟外婆说一声!!”
关好彩恼得咬牙切齿,还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向天庥!!”
“好好好,你乖,我现在就带你离家出走。”
向天庥揉了两下她的发顶,踩下油门。
看到向天庥的车时,郝韵已经安心许多了。
她忽然感到庆幸,关好彩这次选择的伴侣是那位“老好人”向天庥,她能把家姐很安心地托付给他。
郝韵回到楼上,跟外婆说了关好彩跟向天庥在一起,今晚应该是不回来了。
李静芬也立刻安心了不少,长吁一口气:“那就好,有庥仔在,好彩就不会出什么事,而且晚点庥仔肯定会给我打电话的。”
郝韵蹲下身,把关好彩的鞋子收进鞋柜里摆好,才道:“现在天庥哥真的成了我们家的‘二五仔’了,整天帮你传递消息。”
李静芬没力气瞪她:“你还有心情讲笑。”
郝韵说:“那遇上这种糟心事,不笑一笑,岂不是更难过了?”
李静芬问:“你妈让你也去新加坡,你怎么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