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个吧,便是你如今还带不着,休沐出府的时候拿去当铺换些银子也是好的。在这府里,人人都生了一双富贵眼,若是没有银子那是万万不行的,可不许再推辞了。”
见雪莲真心实意替自己打算,兰亭道了声谢,欢欢喜喜接过。
雪莲一直将她送至明辉堂大门口,这才转身回去。
且说上房这边,兰亭走后,一个略显清瘦的高大身影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正是今日书房失窃案的主人,镇海侯世子林仁明。
见他出来,文氏立刻站起身子迎了上去,“世子爷,方才那丫头子的话您也听到了,妾身已经按着您的吩咐那般询问,只是妾身愚钝,竟分辨不出那丫头话中有几分真假,您以为如何?”
林仁明咳嗽两声,这才开口,“我镇海侯府以军功立家,即便如今阿爹早已交出兵权荣养在家,可守卫森严也绝非寻常官宦人家可比,若那人真是区区一个小毛贼,又怎么可能做到来去自如,青天白日出入侯府如无人之境?更何况,他就这般准确,一偷就偷到我的书房?”
见他一咳就停不下来,文氏也顾不得书房的事,一叠声吩咐人再去端几个火盆来,又让含笑亲自去煮了润喉的茶。
长房夫妻
文氏上前搀扶林仁明坐下,轻柔地替他顺着背,“世子爷快别想了,又要耗费许多心神,在妾身心里,凭他什么大事也都比不上您的身子骨要紧。”
“老毛病了,”林仁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自幼惊才绝艳,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兵部侍郎,是吴越国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只可惜在娘胎里就带了弱症,身子骨一向不好,“不过是天气冷,这才咳嗽几声,不妨事。”
文氏却依旧十分心疼,“如今公爹不管事,老二倒是个听话的,可惜只知道舞刀弄枪,老四还小,老三他……不提也罢,这家里朝堂,上上下下竟都要世子爷操心,连个能帮衬的人都没有。每每妾身见了,恨不能替了您去才好!”
“只可惜,妾身终究资质愚钝,跟在您身边这许多年,不过勉强能打点内宅,不叫您分心罢了。外面的事,竟是一点儿也帮不上。今日若非您陪着妾身回娘家,书房离了人,又怎会生出失窃之事?”说到动情之处,文氏自责不已,不禁潸然泪下。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这心思重了些,总爱胡思乱想,”林仁明接过手绢,替文氏细细擦起泪来,“我娶你,难道竟是为了叫你替我做事的不成?”
“这些年,你上孝公婆,下抚小叔小姑,这些辛劳我都看在眼里,能娶你为妻,是子舒的福气。倒是你,不嫌弃我这药罐,”林仁明长叹一声,“终究是我拖累了你,成亲多年,咱们也不曾有个一儿半女,倒叫你平白担上个不贤之名。”
谁知听了这话,文氏哭得更凶了,“妾身是什么人,对您这一片心,难道世子还不够清楚么?您这话,不是拿了刀在扎妾身的心窝子?”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的便是林仁明吧。
很多时候,文氏都在想,平凡如她,究竟何德何能,竟能嫁给林仁明为妻?
总怕这只是一场太过幸福的美梦,不知什么时候,这梦就要醒来,一切的幸福,终究烟消云散。
还记得那年春日宴,她便一见林郎误终身。
原本不敢奢望,可天知道那一日,当阿娘告诉自己,她被定下许给镇海侯府世子爷的那一刻,自己心中有多么欢喜。
事实证明,文氏并没有看错人。
成亲这么多年,林仁明待她始终体贴如初,甚至连一句重话也不曾有过。
除了将一颗心掏出来,文氏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才好,区区善妒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好好好,是为夫说错了话,只求娘子消气,为夫认打认罚!”见惹了文氏伤心,林仁明立刻站起来,夸张地冲她作了个揖。
文氏这才破涕为笑,两人重新说起书房的事,“听世子爷方才话里的意思,是那丫头说了谎?”
她两条细细的柳眉不由蹙在一起,“倒没看出那丫头小小年纪,竟是个如此奸猾的,连我都险些让她糊弄过去。只是,她为何要替那贼人遮掩?”
说着,文氏就要让人立刻拿了兰亭回来再审。
林仁明却摆了摆手,“说你一向多心,你还不信。那丫头不过一个刚进府的小丫鬟,才十岁的年纪,连规矩都还没学明白,又遭受那般惊吓,怎么敢在你跟前说谎?即便她真有意隐瞒,也绝对做不到这般滴水不漏才是。”
“世子这话倒把妾身给说糊涂了。”文氏不解,既然那贼人不是普通窃贼,兰亭又没有说谎,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然是那贼人手段高明,这才让那丫鬟以为他是普通窃贼。”
只见林仁明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冷凝,“如今北边兵马大元帅殷九重起兵造反,北齐陷入一片混乱。原是咱们吴越国的大好时机,合该趁着北齐无暇南顾,一鼓作气收复楚地才是!”
说到此处,林仁明儒雅的脸上浮现一层薄怒,就连脸色也跟着涨红起来,“谁知司徒谢贤却畏惧北齐如虎,不仅极力劝阻陛下,更是派出飞鱼卫四处搜捕朝廷中的主战派!”
“真不知那谢贤老贼是怎么想的?等殷九重坐稳了皇位,腾出手来,下一个收拾的就是我们吴越国!陛下竟听信于他,我看也真是老糊涂了!”
“世子慎言!”文氏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吓得腾一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脸色煞白,谢贤只是太子妃生父倒也罢了,世子怎么竟连皇上也敢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