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依旧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赵构便又笑了一声,忽地一拂衣袖站起身来。走到岳飞面前,道:“朕想过了,岳都头是个可塑之才,若他日有机会上战场,定能为国尽忠,铲除金贼。”唇角扬起幽幽的笑意,他俯下|身子,定定地盯住对方,缓声道,“岳都头,朕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征战沙场,一展雄风,如何?”
四目相对,岳飞的眼中闪过明显的始料未及和不可置信。
“官家此言……”强抑住内心的激动,他慢慢地问道,“当真……?”
“君无戏言。”赵构笑容明显了几分,站起身子,负手朝窗口方向走去,几步之后顿住,回过身来看向他,启口道,“不过……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朕予你这样的机会,是有条件的。看只看,岳都头肯否应下了。”
岳飞咬牙站起身来,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什么条件?”
“侍寝。”缓缓地,赵构开了口。声音不大,在这静谧的夜色之中却格外分明。
如同被一记重锤击打在了心口,此事已然超出了岳飞所能设想的范围,他生生地怔住,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而赵构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并不催促。
“不!”许久之后,岳飞仿佛才明白了赵构方才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本|能一般,他脱口而出道,“这样的条件,恕臣不能应下!”
堂堂八尺男儿,如何甘于雌伏于人下,以此换取功名?!
不……他绝不会,也不可能答允这样耻辱的条件。
“朕说过,朕不会强迫岳都头,”赵构闻言,似乎并不意外,却也毫不着急。只是微微一笑,又道,“余生是死守深宫,还是纵横沙场,此事……全凭你一人做主。”
看到面前的人紧握着拳,分明是极力地压制着怒意,周身上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他不知为何,竟有了几分满足感。
“时候不早了,朕要就寝了,岳都头便先行退下罢。”他微微挑眉,笑道,“方才的事,岳都头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见朕,也不迟。”顿了顿,“只是朕虽有耐性,奈何军情如火,怕是容不得太久的拖延了。”
岳飞动作僵硬地拱手告退,临走前看了看赵构,终是咬牙切齿道:“这江山社稷是官家的,军情如火,事关黎民苍生,官家如何、如何能这般视为儿戏?!”他的声音由于愤怒和不可置信,而带了分明的颤抖。
“正因为这江山是朕的,朕才敢下这样的赌注。”赵构低头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淡笑道,“赌你迟早,会来求朕。”
岳飞紧咬着牙关,终于不再说话,只仓皇地再度拱手,返身大步离去。
看着对方掩门离开的背影,赵构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
江山社稷,黎明苍生,于他而言都太空泛,太虚无。这一切,他抓不住,握不紧,自然也就信不过。
这些,远不如牢牢地将一个人握在手中,留在身侧,来得实在。
大雪退去了之后,汴梁城内连续有了好几日晴冷的艳阳天。
而自打那夜之后,岳飞便几乎不曾同赵构说上一句话。他身为殿前司都头,已然不必时时守候在御前,而赵构也仿佛将他遗忘了一般,几日内没有任何传唤。
偶尔远远地见了,便也如寻常一般,君君臣臣,别无他异。
宫中平静,前线的战情却是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
宗泽被下旨秘密且强制地送回京中医治,金军大雪消融之后,同宋军在城下有过几战,但阵仗不大,似乎也并无一鼓作气的意思。
可宋军军中无将,如此大的一件事,毕竟不可能隐瞒得太过长久,或者已然早便为金军所知晓。金军此刻按兵不动,或许是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