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茹茹被灭,僧言并无应验。
所谓亡秦者胡,此胡非彼胡,乃胡亥之胡。
那么这阿那肱,莫非应在高阿那肱的身上?
侯胜北拍拍高长恭的肩膀,意示安抚。
眼下这情况,国家如何已不重要,如何保得一身一家,才是兰陵王你要考虑的问题。
“年初即称疾在家,卸任把太尉转给了卫菩萨。”
高长恭苦笑道:“谁知情况变成这个样子,装病也装不下去。若坚辞不出任,反倒愈会遭到猜忌。”
他凝视着侯胜北道:“当初孤与你的盟誓,可还有效?”
侯胜北没有回答,直接问道:“兰陵王可有亲信部下,有事可为联络?”
高长恭眼睛一亮:“旧部尉相愿,强干有胆略。他在定阳之时曾经劝谏于我,前既有勋,今复告捷,威声太重,宜属疾在家,勿预事。此人可用。”
侯胜北在来时已有考虑:“甚好。兰陵王威望素著,齐主多半不肯外放州郡。万一有变,须得行金蝉脱壳之计。”
“计从何出?”
侯胜北斟酌言辞:“府中可准备一替身,东南一旦有事,兰陵王看准时机,潜行至边境,我自会安排人手接应。”
他看了一眼高长恭辨识度极高,天下只怕无人能为之替身的面容:“只是这替身的人选,须得好好选择。”
高长恭道:“我年初称疾,理由乃是面肿不能见人。”(注3)
这本是个笑话,然而此情此景,两人都笑不出来。
侯胜北心想,看来高长恭也有所打算,知道自己的相貌是个显眼的标志,潜意识做出了应对。
高长恭自嘲道:“年过三旬,无儿无女,只有王妃郑氏一人。届时说走就走,倒是方便,大约是在何时?”
话说到此处,侯胜北稍微犹豫了一下。
把我朝即将采取军事行动的时机,告诉高长恭好吗?
可是看着他期盼的眼神,侯胜北复又坦然。
如果不信任兰陵王,一开始就没必要多此一举。
既然选择信任兰陵王的人品,那么就赤诚相见一回吧。
侯胜北一字一顿地道:“时机,当在来年春夏之交!”
高长恭听后,神情复杂。
有心中一块大石落下的释然,有对故国残留的一丝牵挂,有对先祖留下基业沦落至此的悲哀,有对导致今日局面的昏君佞臣的恨意,也有对侯胜北坦然相告的感激。
俊美的面庞似悲似喜,似怒似寂,在各种情绪交织之下,展现出一种独特的魅力。
兰陵王起身,深深一揖。
……
事有阴阳两面。
侯胜北从祖珽那边,听到了故事的另外一部分,整件事情的拼图才变得完整。
祖珽的住宅在义井坊,侯胜北以前去过,此时只见里坊之外,旁拓居所,大事修筑。
只是有些还没造好就半途废弃搁置。与此前相比,门庭冷落,甚少访客。
“可恶,可恶。竟然替他人做了嫁衣。”
祖珽愤愤不平地咒骂道。
见面之后,他就在不停地谩骂这个,唾弃那个。
“高阿那肱才伎庸劣,不涉文史。”
“韩长鸾武夫干政,粗鲁无文。”
“穆提婆更是小人,不值一提。”
“许惇老朽,不解剧谈,又无学术,或竟坐杜口不言,或隐几流涎而睡。”
“6令萱阴险老媪,背后暗箭伤人。”
祖珽越骂越起劲,连齐主也捎带上了:“小儿不念扶立之恩,听信近习谗言驱逐良臣,可恨,可恨。”
侯胜北心想良臣就是祖珽自己了,此前你不是称6令萱为自女娲以来,未有之雄杰么。
如今伱这个国师国宝,败在她手,也不算冤啊。
“三贵蠹国害民,日月滋甚。呸,我看是三蠹才是。”
“陛下好令宫人以白越布折额,状如妇人丧冠;又为白盖。此二者,丧祸之服也。”
侯胜北觉得如果放任下去,祖珽可以骂上一整天,于是打断问起斛律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