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诵经祈福一条龙服务,简直不要太人性化。
问清价格,兰亭便大手一挥,拿出当金簪的钱,先缴了一年的费用。
立刻就有小沙弥上前来,接过兰亭双亲的牌位,恭恭敬敬供奉在墙上一处空格子中。
“阿弥陀佛,”小沙弥念了句佛号,“这里每日会提供清香油灯供奉,逢初一十五,还会有师兄过来诵经祈福,施主将灵位寄存在此处,最是妥帖不过,您就放心吧。”
小沙你年纪不大,说话办事倒妥帖。
兰亭点点头,环视一周,见里面的牌位大都得到妥善的照顾,也很是满意。
正想就此别过,却见两个年纪大些的知客和尚从里面出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块陈旧的牌位。
牌位一角的油漆都已脱落,显然是年成已久,从兰亭的角度,隐隐约约能看到“先妣……氏”几个字。
“这家属也是,将先人的牌位往这一扔就是十数年不闻不问!也太不孝顺了!”
另一个知客和尚附和,“是啊,再说如今来寄存灵位的人多了,地方不够,这些老牌位不能就这么一直放着。”
知客和尚想了想,“不如报了执事堂的师叔们,就将这些年成太久又联系不上缘主灵位都清出去。”
“没错,总不能叫他们白白占着地方不是?”
兰亭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两人的说词正好勾起了她心中一段不愿回忆的往事。
前世爹娘过世后,堂伯一家就以他们这支无嗣为由,霸占了兰亭家产。
刚开始,堂伯一家还会对兰亭嘘寒问暖做些表面功夫,后来见族中无人过问,兰亭阿娘那边的近亲也都不在了,竟是连表面功夫也不肯再做。
堂伯说兰亭阿爹这支绝了后,这是大不孝,要将她阿爹阿娘这不孝子孙的排位从祠堂扔出去。
兰亭阻止未果,反而惹来一顿毒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怪就怪你阿爹生不出儿子,这样的不孝之人,有什么资格留在祠堂享受后世子孙的香火?”
说这话说时,堂伯一脸高高在上。
这个堂弟一向清高,在世时不是总说儿子女儿一个样吗?既然如此,想来也是不屑儿子、孙子给他供奉香火的,自然要清出去!
兰亭恨极,她知道这不过是堂伯想鸠占鹊巢的借口。
如果有他们这支的存在,堂伯一家就永远不能名正言顺地接管香粉铺子,因此才非要给阿爹安上不孝之名,将他们这支的痕迹彻底抹除不可。
堂婶更是洋洋得意,“兰亭你别怪你堂伯心狠,这都是族里的规矩!要是你阿爹当初肯纳个妾,或是听族里的话过继一个,又怎会落到死后无人供奉的下场?”
同是本家妯娌,凭什么兰亭阿娘生不出儿子,却依旧能被丈夫捧在手心疼爱,她早就心存嫉妒,如今逮到机会,自然是要好好落井下石的。
“一个丫头片子,祠堂也是你能进的地方?还懂不懂规矩?滚出去!堂叔绝了后,这些家产当然得留给我这个侄子!”堂兄理直气壮,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当初爹娘想将他想过继到兰亭家,堂叔却死活不同意,堂兄怀恨在心,如今他如愿以偿得了兰亭家财,却不愿供奉一丝香火,这便是他对兰亭阿爹的最好报复。
年幼的兰亭无法与这些人抗衡,她赤着脚,在大雨里走了二十里地,才勉强将父母的牌位安置到城外的破土地庙中。
因此听两个知客和尚说要将手里的灵位给扔出去,哪怕与亡者素未平生,兰亭心中也升起一股压不住的愤怒。
“敢问两位师傅,要如何处理手上的灵位?”
不想兰亭突然出声,两个知客和尚有些诧异,“阿弥陀佛,这灵位多年无人认领,说不定已无亲友在世上,自然是烧掉在为好。”
这究竟是怎样的孽缘
“或许人家只是有事耽误,你们却如此草率就将灵位烧掉,若是她的至亲回来,得知真相该是如何伤心?”
“这……”一个知客有些迟疑。
另一个知客却没有这么多的顾忌,“存放了十年,我们寺院已是仁至义尽,总不能这么无休止地寄存下去吧?我们也是要……”
说到这里,他立刻闭紧了嘴。
“也是要如何?”兰亭咄咄逼人。
说白了不过是见这灵位不会有人再它缴寄存费用罢了。
兰亭冷笑,“出家人不是应该讲究四大皆空,我看两位师父怎么掉进了钱眼里?有银子的便高高供起,没银子的竟一个角落也不肯施舍,连牌位也要扔出去。佛说众生平等,就是这么个平等法?”
“你这小娘子好不讲道理!”那知客怒了,“这世上之人何其多?若是都像这样,咱们栖霞寺上下堆满了也放不下!”
“那些看不见的我管不着!”兰亭胡搅蛮缠,“可今日这事既叫我撞上了,不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阿弥陀佛,”小沙弥劝道,“这位女施主是出于一片善心,可两位师兄的话也很有道理,这事情着实难办呀。”
小沙弥不过五六岁,肉呼呼的光头小脑袋,一双眉毛因为想问题而拧成两条麻花,煞是惹人疼爱。
被他这么一打岔,兰亭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想了想,便将当金簪剩下的银子也给拿了出来,“这样吧小师父,我替这灵位缴上半年的银子。”
“再等半年,就半年,若是这灵位的亲人还不曾回来,或许就已经真的不在人世,”兰亭口中喃喃,像是在说服自己,“这灵位就任由师父们按照寺中规矩处置,您们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