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她答應來長安,也是本著治病的想法來的,沒成想卻替嫁入天家,可見世事無常。
前世她來長安之後才活了十二年,便撒手人寰了,還十分年輕。
重生一次,她只想活的久一點兒,能活著多好啊,總比死去好,一死萬事成空,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是以,孟瑤華每日湯藥都吃得很積極,桃枝是個手巧的,為她燉了許多滋養身子的藥膳,如此將養了一段時日,這才有心思來歇芳樓走走。
辛勵自清明那日回宮之後,捧回一把民間的油紙傘,蕭蕭青竹傘面,很是素雅。
盛福以為陛下隨手在宮外買的傘呢,不過畢竟是陛下享用過的,他還是十分仔細的給收攏了起來。
夜裡入睡後,辛勵又一次夢見了阿妧。
夢見她在院子裡侍弄草藥,一邊給那些草藥澆水,一邊唱些柔美的江南小調。
辛勵的眼睛看不見,只坐在窗前靜靜地聽著,在姑娘歡快的歌聲里,似乎沒什麼值得煩惱的事,而開心的事兒卻有許多,包括今日天很藍,母雞多下了一個雞蛋,賣菜的大娘多給她搭了一把青菜等等,她的世界裡總有數不清的快樂。
不像他,活像吞了二兩黃連一樣,整天冷著臉,沒個笑模樣。
然而,他冰冷的心也逐漸被那甜糯的歌聲撬開一道縫,送進縷縷春風,到後來春風散盡,風刀霜劍嚴相逼,唯一的盛景也徹底冰封。
辛勵近乎貪婪的聽著夢裡的歌聲,不願就此醒來,可天終究是會亮的。
自清明那日之後,他再也沒夢到過阿妧,但想念一旦開了道口子便再也攔不住,辛勵的心房一潰千里,他總是早早批閱完奏摺,然後試圖入睡在夢中與阿妧見面,卻每每事與願違。
辛勵開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情緒也越來越焦躁難纏,隨駕到洛陽的官員都十分小心翼翼行事,生怕觸怒龍顏。
如此過了些時日,他頭痛欲裂,靠在御座上休息,偏偏楚賢妃仗著自己是太皇太后的侄孫女,又是此次侍駕中位分最高的嬪妃,聽說陛下休息不好,急匆匆的趕來做解語花,手中還提著安神醒腦的補湯。
辛勵抬頭漠然看了她一眼,冷聲對盛福吩咐道:「將今日當值的御前侍衛換了,貶去邊鎮三年學學規矩。」
盛福聞言內心一凜,將頭垂的更低了,只越發恭謹的回道:「奴婢遵命。」
楚賢妃先被來了個下馬威,她臉色白了白,但想起太皇太后交給她的任務,她還是放下女兒家的矜持,強忍著對眼前之人的懼意,捏著嗓子甜甜的叫了一句:「表哥。」
辛勵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書案,冷冽的桃花眼無波無瀾的看著她說道:「你有事?」
楚賢妃身子不可抑制的一抖,凜凜龍威之下,她哆哆嗦嗦的將手中的湯盅遞了過去道:「這是妾特意給陛下熬的安神湯,用文火足足煲了十二個時辰……」
辛勵沉聲道:「你可知御書房是何等機要之處?莫非你也想像孟氏那樣大歸?」
楚賢妃震了震,心中自覺有太皇太后做後盾,陛下到底還是會給自己幾分薄面的,她柔柔弱弱的欺身向前,香肩半露,欲有意無意的用微露的肩頭去磨蹭他的胸膛。
辛勵怒意頓起,寒聲斥道:「下去!」
楚賢妃再也繃不住了,羞憤欲死的跑出了御書房。
辛勵瞪了盛福一眼道:「去承恩侯府傳朕口諭,賢妃楚氏舉止輕浮、寡廉鮮恥,不配妃位,貶為昭儀,命承恩侯府今後好好教養家中女郎,莫要因為太過寵溺而釀成大錯,貽笑大方。」
盛福忙急匆匆的命人去承恩侯府宣旨。
辛勵揉了揉額角,頭更痛了。他站起身來,殿外的屋檐上垂著細密的雨絲,殿前的垂絲海棠在雨中靜靜綻放,被微風吹的輕輕搖晃,像極了那沈娘子頭上戴的步搖。
他站在殿前賞了一會兒雨,待雨將停未停時,他鴉羽般濃密的眼睫忽的垂下,見盛福忙完他交代的差事後,正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不由問道:「清明那日,朕拿回來的油紙傘呢?」
「回稟陛下,被奴婢小心收在偏殿的儲物間裡,仔細妥當的放著呢。」盛福恭謹的答道。
辛勵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出聲道:「你命人將傘送去……」他忽然頓了頓,又道,「罷了,找出來給朕即可。」
盛福麻溜的去偏殿將傘找出來,他甚至還仔細的擦了擦傘上微不可察的灰塵。
這時雨將將停了,辛勵換了一身低調的儒服,拿著傘出宮徑直來到歇芳樓。
歇芳樓一直都很熱鬧,數十個夥計在樓里穿梭吆喝,迎來送往,端茶倒水,有眼力見兒的跑堂抬頭看見辛勵,忙迎了上來招呼道:「金公子裡面請——」
歇芳樓中間的戲台上,有個相貌艷麗的女郎在跳柘枝舞,腰肢窈窕,舞步輕旋間贏的滿堂彩!
辛勵一眼瞥見牆上的牌子,他迅掃了一眼,狀似無意的問道:「沈教習不在?」
「這可不巧了,您是第三百一十八個問沈娘子的客官,沈娘子病了,在家歇著呢,已經有日子沒來歇芳樓露面了,不過咱們茶樓里還有其他有兒的節目,近日來的胡姬跳《菩薩蠻》跳的十分精彩,金公子不妨留下來看個熱鬧。」店裡夥計熱情推薦道。
辛勵對胡姬沒什麼興,他正欲將傘交給店中夥計,請夥計代為轉交給沈蜜娘,忽然樓里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在門口處大喊:「快看!是沈教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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