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年反问:“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因为……这儿不是属于你的地方。你读过书喝过洋墨水,而我们都是老粗,你和我们不是一只筐里的菜。”
贺天香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穿上西装真的好神气,我觉得我远远配不上你。”
她低眉垂,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
林永年看着她说:“天香,我觉得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贺天香问:“我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
林永年笑道:“还记得咱俩初次见面吗?那时你是个女汉子,一脚就把我踹趴下了!”
贺天香有些难为情:“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
林永年接着说:“现在呢?女汉子不见了,你变得越来越文雅、越来越多愁善感。”
贺天香撇嘴道:“哼,还不是受你影响!”
“其实你想多了,”林永年诚恳地说:“我虽然不属于这里,但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周围的弟兄们虽然粗鲁,却率性可爱,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种感情无论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况且身边还有你这么贤惠的老婆,我没有理由不开心。”
“这是你心里话?”贺天香问。
“当然!我几时骗过你?”
林永年顿了顿,喃喃道:“要说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就是女儿了。唉,我好想她。”
贺天香叹了口气:“这孩子真可怜。她多大了?”
林永年回答:“今年十七岁,是个大姑娘了。”
“跟我讲讲她吧,”贺天香央求:“她叫什么名字?长得漂亮吗?像你还是像她妈妈?”
提起女儿,林永年掩饰不住骄傲之情。
“她名叫林浣芝,长得像她妈妈,但比她妈妈更漂亮。周围的人都说,她妈妈是小家碧玉,她是大家闺秀。”
“真的?像仙女一样?”
“可惜我从监狱逃出来,身边连她一张照片都没有,否则你就会知道,我这么说一点都没夸张。”
“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福气真好。”
“她不但漂亮,而且聪明懂事,善良温柔。对了,她还会拉小提琴呢。所有认识她的人,没有不赞赏她的。”
贺天香双手抱拳支着下巴,喃喃的说:“我好想见见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
“一定会喜欢的。”林永年说:“她知书达理,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你逃出来之后,一直没和家里联系过?”
“我先后写过两封信,但都没有回音。”
“这么说你女儿不知道你还活着?”
“不知道。她肯定以为自己成了孤儿。”
“可怜的孩子,她一定很伤心。”
贺天香想了想说:“你应该再写一封信回去,让她知道你没有死,将来你们会团聚的。”
“说的对!回去就写!”
第二天,林永年把写好的信交给了黄瓜儿,因为黄瓜儿听说母亲得了重病,正要回家探望,可以顺便把信寄出去。
黄瓜儿临走时,贺天香还拿出三块大洋给他作盘缠。黄瓜儿推辞道:“不用了,钱我有。”
贺天香说:“你还怕钱多咬手?拿着吧!”
黄瓜儿拿了钱匆匆下山,用最快的度赶回家里,但还是晚了一步,母亲已经去世了。
他身边带着不少钱,索性借着办丧事逗留在外,吃喝嫖赌,好好享受享受。他本就是个二流子,因被人逼债没办法,才跟着熊彪落草为寇。山上太苦了,有机会弥补一下,何乐而不为!
至于林永年那封信,对不起,早被他撕碎扔掉了。林永年是熊哥的冤家对头,这么做也算是替熊哥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