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谣虽然察觉到了黎谆谆的举动,却并未当回事,她只当是黎谆谆从未伺候过别人,这才会连茶水要几分热都不知。
总之那茶水,董谣是不会喝的,她不过是想羞辱黎谆谆罢了。
待到黎谆谆将凉透的茶水温热,便提着茶壶往茶杯中慢慢倒了进去,氤氲的水雾气袅袅腾空,她握住茶杯向董谣敬去。
即便隔着微凉的茶杯,她指腹都能隐隐感觉到灼烫,她却面色不改,将茶杯稳稳当当端到了董谣面前“天孙侧妃请喝。”
见黎谆谆还算识相的用了敬词,又一幅低三下四的模样,董谣心底升起说不出道不明的爽感。
她等这一日等了许久,只盼着能将黎谆谆踩在脚下,将那往日受过的气,受过的辱,一一讨回来。
董谣勾着唇,轻蔑地笑了一声,便伸手去接黎谆谆手中的茶杯。可还未触碰到那茶杯,黎谆谆却倏而松开了手,杯子里滚烫的茶水一股脑泼在了董谣的腿上,连着茶杯一起砸了下去。
也不知黎谆谆是有意无意,那茶杯不偏不倚砸在了董谣的膝盖骨上,只听见清脆一声响,茶杯裂成了两半,而董谣也后知后觉感觉到了那浸透衣裙布料,渗进皮肤里的滚烫之意。
伴随着膝盖骨隐隐传来的钝痛,董谣几乎是从那清紫檀圈椅上跳了下来。她忍不住抖落着双腿,试图平息双腿上滚热的湿意,另一只手则下意识捂住被茶杯砸中的膝盖骨,微微蜷着一条腿,略显滑稽地蹦跳着。
自从董谣随同天孙回了天界,她在外人面前便是一幅端庄贤淑的模样。纵使私底下不免刁难苛责府中仙娥,意图下一下马威,表面上亦是维持着优雅的姿态,何时在仙娥面前这般失态。
那两名仙娥想笑又不敢笑,一时之间,忍得好生辛苦。
“哎呀,师妹你没事吧”黎谆谆面上惊慌不已,伸手去拍打董谣的衣裙,“你怎么到了天界之后,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连一杯茶都端不稳”
她掌心用了十分力,拍得董谣尖叫不断“别拍了,别拍了”
原本就被热水烫得皮肤生疼,又让黎谆谆这一顿胡乱拍打,她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便如同黎谆谆所言,董谣虽然金手指开得很大,修为却只是马马虎虎,当初进蜘蛛窟的时候,董谣才不过是金丹期。
如今过了这么久,董谣修为倒是长进了些,但那是天孙赠给她的仙丹灵药堆砌出来的修为,若是与黎殊或张淮之的元神比起来,却是差得太远了。
黎谆谆看着又蹦又跳的董谣,眼眸一转,端起八仙桌上的茶壶,便往董谣身上泼了过去“师妹,我帮你降降温”
她嘴里说的是“降降温”,可那茶壶里的茶水分明是被她用法力催得滚烫的沸水。
董谣反应倒是快,尖叫着往一旁躲去。虽然黎谆谆没有得逞,但董谣那副一边抱着膝盖逃窜,一边掉着眼泪嘶吼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好笑。
大抵董谣是被黎谆谆吓得慌了神,连自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都忘记了。
直至两名仙娥上前阻止了这场闹剧,董谣才堪堪回过神来,连忙调息体内灵力,将那隐隐作痛的钝感压了下去。
她似是恼怒,似是怨怼地盯着黎谆谆“黎殊,你这是什么意思”董谣不禁开口提醒道“你不会以为你到了天界,成了仙,便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吧”
“你当天界的规矩是个摆设”董谣冷笑道,“我如今是天孙侧妃,唤你一声师姐,那是看在师尊的薄面上,你莫要不知好歹,竟还真将自己当个角儿了”
“不过只是个小小仙娥,你再敢以下犯上,我便让天孙剥了你的仙籍,将你打下诛仙台去”
董谣一口一个天孙,倒像极了仗势欺人的恶犬。
黎谆谆内心毫无波澜,面上却认错极快,她低垂着头,唇瓣抿了再抿“师妹,我不敢了,你莫要将此事告诉天孙”
董谣微微扬起头“你知错了”
黎谆谆低声道“知错,我自是知错了。”
董谣没有应声,用质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黎谆谆。这般长久以来,她们两人接触的次数并不算多,但董谣却能感觉到她并不似传闻中那般善良清高。
若非让董谣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她,那便应该是狡诈,虚伪,一肚子坏水。
见董谣迟迟不语,黎谆谆又道了一句“我成仙不易,本以为到了天界便可以住上瑶台银阙,身着鸿衣羽裳”
她无奈地轻叹道“没想到成了仙,却要为奴为婢伺候旁人,一时愤然,才做出了这般糊涂事”
黎谆谆态度诚恳,一字一句,不禁让董谣身后的两名仙娥微微湿了眼眶。
是了,谁知道经历万难,遭受苦难,挨过天劫后,到了天界竟是比修仙界划分出来的三六五等还要严苛。
“师妹还有什么吩咐,你尽管差遣于我。”黎谆谆欲言又止道,“我定是会卖力好好做活儿,再不给你添乱还请师妹网开一面,休要将我送到诛仙台去”
董谣一听这话,才知道黎谆谆是怕了那诛仙台,顿时冷嗤一声“天孙喜爱策马,你既然诚心悔过,便去将府邸马厩中的粪便清理干净。”
黎谆谆不做犹豫,直接应下“是,我这便去。”
“谆谆,她分明是故意在戏耍你,你怎么答应她了”藏在她神识中的26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黎谆谆不禁失笑“你且瞧着看,到底是谁耍谁。”
她答应的倒是利索,但董谣却觉得她定是会偷奸耍滑,垂思量一瞬“你将马粪铲到木桶里,提到我寝院里来,给院子里的秋菊施一施肥。”
天界的花草树木,皆是浑然天成,吸取天地日月精华而生长,哪里需要用马粪来施什么肥,分明就是董谣在为方才的事情打击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