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做完这一切,南宫导几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毒素便像是一只只小蜘蛛爬进了骨髓里,沿着血液流动,迅地孵化繁衍,而后疯狂地啃食着他的各个脏器。
他疼得额间渗出冷汗,大口大口喘息,肺部却又无法汲取到十分之一的空气。
这是桃僵李代的术法在反噬他。
在黎谆谆身体里微弱却足以致命的毒素,到了他体内后,疯狂窜涨着,直至那毒素翻了数十倍,将他身体各处都结满了黑色骇人的蛛网。
南宫导模糊的视线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他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出嘶哑的低喃声“蛊雕”
他记得黎谆谆带着张淮之离开那花丛时,便是如此唤了那只灰脸鸭子。
这应该是它的名字吧
蛊雕原本因黎谆谆中毒而变得十分虚弱,此时毒素消散,它很快便恢复如初。
它听到有人在叫它,循着声音望去,在看到南宫导脸上的蛛纹时,它似乎明白是他救了黎谆谆。
蛊雕迈着鸭子步走了过去,跳到了黎谆谆怀里,望着南宫导呷呷叫了两声。
它是在询问他,叫它做什么。
南宫导垂下的手指动了动,又喘了两声,勉强用着轻不可闻的哑声,叮嘱道“保护保护好她”
蛊雕点点头,窝在她怀里不动了。
它的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到了那颗被拦腰斩断的姻缘树上。瓦砖上勾着残存的红色姻缘布条,潮湿的风吹过,长长的红布扬起。
那是被黎不辞亲手斩断的姻缘树。
遥遥记得,黎不辞听说庆阴庙算姻缘卦最是灵验,便乘着蛊雕来到庙里来卜卦,但他一连卜了三卦,卦卦皆是下下签。
坐在姻缘树下解卦的和尚说,他和黎殊有缘无分,命中更无姻缘红线。
黎不辞不信,他从签筒里径直拿出一根上上签,递给和尚解卦。
和尚却道,除非他逆转天道,身死魂消,否则他生生世世,与她永无结姻的可能。
黎不辞冷不丁笑了起来,他当着和尚的面,一剑斩断了姻缘树“逆转天道算什么,身死魂消又如何”
语气竟如此狂妄。
蛊雕不禁怀念起曾经的主人。
黎殊都回来了,黎不辞又何时才能归来
它好似叹了口气,蹭了蹭新主人温暖的脖颈,又转头望了一眼南宫导。
他已经死了,死得悄无声息。
就如同那连绵不绝的细雨,来时骤然,去时却无声无息。
黎谆谆是被疼醒的,她蹙着眉,浑身似是散了架,从齿间哼出一声来“啧”
她昏睡了一夜,蛊雕便寸步不离守着她,待她睁开眼,迷茫的视线渐渐聚焦,抬头便看到了一张骇人的脸。
黎谆谆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再看那张布满黑色蛛丝,连唇都透着乌青死气的熟悉面容,她伸手去摸了摸,唇瓣微微翕动“南宫导”
犹如低喃般的自语,在指尖触碰到那张冰冷僵硬的脸庞时,戛然而止。
他死了
一眼睁着,一眼闭着的蛊雕,察觉到黎谆谆醒来,它转过睡僵的脑袋,朝着她呷呷叫了起来。
蛊雕虽是凶兽,却是一种极为懒惰的兽类,它最大的爱好除了吃人,便是睡觉。虽然守在黎谆谆身边守了一夜,也丝毫不耽误它的睡眠。
它一连叫了好几声,像是在诉说自己昨夜的辛勤和劳苦。
黎谆谆一句都没听进去,敷衍地拍了拍它的脑袋以示嘉奖,扶着陈旧的墙壁,从已经僵冷的尸体怀中爬了出去。
她身上披着南宫导的外袍,锁骨下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黎谆谆解开衣襟,低着头看了一眼身前的伤势,皙白的皮肤周围渗着薄薄的血色,不再是乌黑一片,而是鲜红的颜色。
她将衣襟掩好,看向早已失去声息的南宫导。
昨夜他将她抱到庙外时,她便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只听见26在她识海里哭嚎着,不知道在叫什么。
后来她干脆失去了意识,陷入一片漆黑中,像是做了一场全麻手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此时看来,她身前的伤口显然是被他处理过了,大抵是听信了刘凯涛的话,将毒血都吸了出来。
然而黎谆谆陷入昏迷的时候,毒素已是侵进了她的各个脏器中,单是将毒血吸出来,根本没有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