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宅子里溜了一圈后,吴非悄无声息的钻入最右端紧挨后花园的那间客房,再由阳台娴熟的往外爬去。她先跳了二级台阶,感觉这条不知跳过多少回的小通道,今天行动起来好像不怎么顺当,就在她往最后一块石板上落脚的时候,又给滑了一下,整个人当场连滚带爬的翻下来。
吴非痛的龇牙咧嘴还不敢出声,好在位置不算高,只是跌到地上的时候形象不太好,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的整张脸便要磕进新松过土的泥里了。
“该死!”吴非咒骂着,直接拍掉手里一团泥,待她好以整暇转过身时却又立即石化在了原地。
一只巨大的犬科动物在距离吴非不过两米的地方正直勾勾的盯着她。它的样子很凶悍,外形像某些纯种马似的,除了四肢和胸口的毛泛着棕黄色以外,其他部位都是黝黑到亮的程度,两只耳朵也是又尖又挺像是被刀斧削过一样,此刻它周身警觉,一副窄长的脑袋紧紧锁定猎物,看起来相当震慑。
吴非屏息静气丝毫不敢动弹,她觉得它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自己撕碎,虽然她很确定那是一只狗,而不是一只狼,但她不记得家里有养这么大只的狗,那只狗看她的眼神也同样陌生,他们就这样一瞬不瞬瞪着对方。
“丹尼尔!”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划破他们的对峙,只见那只狗伶俐的跑到了声源处,乖乖匍匐在主人跟前摇着尾巴,跟刚才的凶样天差地别。
是林耀辉!他一直都在这儿,只是他的装束便于隐藏,吴非竟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现在她可尴尬的要死,她很肯定刚才那副样子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吴非一面红着脸琢磨着说辞,一面不慌不忙地把自己打理干净。“出来透透气。”她编了个可笑的理由,但总不能说自己原本是要翻墙出去的。
“跟户外比的话,上千尺的别墅的确还是憋闷了点儿。”林耀辉脸上没有笑容,眼角确是弯弯的。
吴非犹记得自己出言不逊的样子,以及饭桌上他的奚落,这会儿又叫他看见这副偷鸡摸狗的行径,只想快快躲开他。她眼神四处游弋盘算着脱身的办法,林耀辉却不紧不慢的还想再聊点什么,“你出门的方式蛮特别。”
“你串门不也带狗的么?”吴非扫一眼那只凶悍的狗,此刻它正乖顺的任由林耀辉在它身上抚弄。
“朋友养的,我帮忙照看几天。”
然而那只狗表现出的顺从,怎么看都没法让吴非相信这样的猛兽会服帖于一个临时主人。
“它受伤了,暂时需要人照顾,不能单独丢下。”林耀辉冲狗摆了摆手势,那只狗便听话的坐下了,接着他又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一声,你父亲也在……透透气。他知道我领了只狗,也想看看。”
“什么?!”吴非错愕,“不是……额……他有枯草热。”
吴伟忠有过敏史,连林耀琳养的那只狗都被仔细安排在单独的地方,避开吴伟忠,她实在不能理解为这么一只悍狗,他竟要一瘸一拐跑这么一大圈,但林耀辉的态度不像是在开玩笑。
“大型犬对男人可能都有一定吸引力吧,尤其是再驯服它们。”林耀辉一边对狗号着施令一边说道,“更何况是一只智商相当于八岁小孩儿的大型犬。”
那只狗也像听懂他话似的,做着各种不可思议的动作配合,但吴非觉得林耀辉似乎有点厌恶什么,只不过她现在没工夫理他们。
左顾右盼一阵她也没想到好办法,只听林耀辉又说道,“不管你打算从哪绕出去,可能都没法避开他,而且……”
林耀辉说这句话的时候,吴非确定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这会儿他应该正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吴非略显慌乱,林耀辉慢吞吞的补充,“所剩时间不多喽。”然后冲狗吹着口哨。
吴非揣度他的意思,大致就是让她从哪里翻出来,还得从哪里爬回去,不然就会被吴伟忠现她一直以来的秘密。
将一根木棍高高抛出去的同时,林耀辉给她宽心道,“放心,我不会说看到了什么。”
只见丹尼尔以风驰电掣般的度在空中一跃而起,精准的将棍子接住。
情势两人都已经心知肚明,吴非一言不,她维系了这么久的小秘密被这个第一天闯进家门的人就给撞破,也实在怪她倒霉。吴非短暂的挣扎了一会儿,最终又往回爬,只是这次她的动作变得更加笨手笨脚,很叫人替她捏把汗。
林耀辉默默走到墙角逗弄那只狗,而吴非觉得自己目前的境况好像也类似于那只狗。
不管他是不是出于好意,她反正是绝对不会谢他的。
想做的事一件没做成,吴非憋着口气,怎么都睡不着,可越是心情欠佳,消化系统却越是出奇的好,熬到深更半夜居然又有点饿了。她自卧室出来打算去觅点宵夜,正巧遇到林耀琳带着林耀辉上楼,两人话音不高,大约是聊着让他住哪里的事。
“小非?”林耀琳走了过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有点饿。”
“年轻就是好,吃多少都不会胖。”林耀琳很标识化的宠溺一笑,“我听说,你母亲明天要过来,是几点的飞机?我安排一下。”
“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的。”吴非礼貌又冷淡的回绝,连一句晚安都懒得再讲,便自两人中间穿过,往餐厅而去。
林耀琳转身对上林耀辉的目光,他脸上挂着她在熟悉不过的笑,“阔太太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吧。”
林耀琳倒是很不在意的摆摆手,“小孩子脾气罢了,不必理会她。”又顺手将林耀辉一边翘起的衣领捋平问着,“你和齐潇素怎么样了?我听路显讲你们这些年总是分分合合。”
“可能不够折腾就显得不够……在乎吧,女人不都喜欢这样。”
林耀琳深吸口气拍一把林耀辉的肩膀,“这是什么浑话,总要正经成个家,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了!三十而立。”在她眼里她的弟弟配的起最优渥的家境,最优秀的女人。
“嗯。”林耀辉似是而非的应一声。
林耀琳并不确定林耀辉是否真的将她的话放心上了,即便是血亲她也始终摸不透这个弟弟的脾性。
都是一母同胞却真的是和大哥相差太多,大哥……林耀琳在心里喟叹。每当陈年往事翻搅起来,她的心中便不自觉的隐隐起了恨意,在绵长的岁月里,有些伤痛总以为能渐渐被放逐,然而在某些时刻却又如此轻易的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