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风雷
【:平地风雷】
金人铁蹄南下,连破三城的消息传入宫中时,赵构正对着桌前那一个白瓷的酒壶凝眸出神。
那里面,是他将要赐给岳飞的鸩酒。在这最后的时刻,他有一刻的迟疑,不知自己是否应当前去,见他最后一面。
不去,怕有遗憾;去了,怕又不忍。
就在他这样的迟疑之中,前方的战报被八百里加急地送到了他的案头。
赵构看着其上的字句,面上仅有的淡薄血色刹那间消退殆尽。
然后,重重地跌坐回了椅子中。
战事的突然到来,让朝野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朝中,原本被百般压制下来的主战之声,此刻再度浮出水面,且不可避免地成为题中之义。无人能再忽视,无人敢再忽视。
而民间,强征上来的银钱绢帛和马匹,虽然没能真正地送到金人营中。可恶果已然种下,积压已久的民怨瞬间沸腾。
内忧外患,只在咫尺。
“官家……”御书房内,秦桧垂首而立,模样格外乖顺唯诺,“此事……臣罪责难免。”
实则单就和谈而言,他还谈成了,便还算是不辱使命。只是完颜宗弼这般公然毁约,却是旁人都无能为力的。但即便心里这么想了,口中还是先将罪责都揽上了身。
御案后,堆积如山的奏折和战报之后,赵构一手支额,面容隐没在阴影之中,看得不太分明。
听了秦桧的话,许久之后,他才用一种极为低哑疲惫的声音道:“事已至此,纵然是杀了你,也无用。”
虽然是一句狠话,可秦桧在短暂的冷汗之后,心倒是放了下来。有这句话,自己的性命暂时便无忧了。如今朝野俱是一片混乱,赵构自然不会再乱上添乱,更何况,以他在朝中的根基,若是当真有个一二,这引出的乱子,决计不会太小。
保住了此刻便是万幸,日后如何,再从长计议不迟。
于是他忙道:“臣叩谢官家不杀之恩,定当极力将功赎罪!”
赵构没有回答他,只问道:“那你看,如何是好?”
“臣以为,此刻应当做好两手准备,”秦桧早便准备好了说辞,闻言道,“一方面,立即备战,应对金人来袭;与此同时,臣将极力同完颜宗弼斡旋,力劝其退兵。”
事已至此,完颜宗弼当真还会退兵?
赵构自然不会天真地如此认为。只是,从心底而言,他不愿打。无论是如今大宋板荡的局势,朝野之中的隐患,还是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都经不起一场太长太大的战争。
但凡有一丝可能,他也想试试,试试将这一切稳定下来。
他所希望的,仅仅如此。
所以,他默许了秦桧带人去见完颜宗弼。待到秦桧离开,房内只剩下自己一人的时候,赵构拨开成堆成堆的奏折,伸手触碰到那白色的瓷瓶,用力握住。
然后他打开瓶塞,将其内的液体尽数倒在了脚边的地面上。
白色的烟雾隐微地腾起,很快消散殆尽,不着痕迹。
作为军中最后一颗定心丸,也是对金人最后的威慑,岳飞此刻,还不能死。赵构再糊涂,也断不能失了这一张底牌。哪怕不到万一,他绝不会拿出。
这也许就是天意,又或许,不过是上天给的一个最好的借口。
之前选择明哲保身,已然不问世事的韩世忠被重新任命,率领五万人马望北而去,正面抵御完颜宗弼的队伍。然而,他远离军营已久,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而战事急迫匆忙行军更无操练的时间,一支疏于练兵临时凑成的人马,纵然有再好的将帅,也无法立刻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