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多,人一多就好做生意,是以即便今天是正月初二,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街上的商铺依旧红红火火开着,街道两旁的小贩们热情的招揽客人。
“皇阿玛,京城如今可真是繁华,这都是您治国有方啊。”胤禔越长越大,也学会了拍马屁。
康熙合上折扇,不轻不重的敲在他肩膀上,“你该叫我阿玛,出门谨慎些。都十来岁的人了,再过几年便要成亲,可不能这般马马虎虎的。”
胤禔这马屁没拍对,还受了一顿教训,先前的气焰一下就灭了,低眉顺眼的点头,“是,阿玛教训得对,儿子知错了。”
康熙点点头,“能知错就改,倒也不错。”
说罢便继续领着两个儿子往前走,梁九功并几个侍卫落后两步跟着,再后面些还有十来个身手极好的暗卫,乔装打扮混迹在百姓中。
街道上熙熙攘攘,一副安居乐业的场面,康熙走了一条街,心中得到极大满足,这就是他希望的盛世啊。但他明白这只是一个极小的缩影,便抬脚往南城去了。
他微服出访的次数不算少,也听过京城“东富西贵、北穷南贱”的说法。
京城东边有着各大仓库、钱庄,西边是宗室勋贵和重臣聚集之地,北城是极穷极苦的老百姓,西边则是操持各种贱业的老百姓,唱戏的、杂耍的、卖小吃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
但南城还有京城里最大、最多的茶庄和书坊,是以进京赶考的人都喜欢来这里暂住,一来物价便宜,二来消息灵通。
康熙来这也是为了看那些进京赶考的学子,听听他们对如今的朝廷、对自个是什么样的看法,也了解学子家乡的民情。
他怕下面的官员欺上瞒下,奏报不真实,所以想要自己亲自听听。
康熙走进茶庄,点了一壶好茶,让两个儿子坐下与自己一道品茶。
茶庄请了说书先生,正在讲《搜神记》,讲得是跌宕起伏,曲折动人。胤禔还从未听过这般奇幻惊险的故事,听得如痴如醉,完全没注意到他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康熙瞧见茶馆临窗的角落上,坐着一群身穿月白长袍的人,谈吐姿仪不俗,文质彬彬的样子,便猜测几人是进京赶考的举人,遂坐到他们旁边桌上。
胤礽留心着他的举动,亦跟着起身。
唯有胤禔满心沉浸在神魔世界里。
离得更近了,康熙便听得更清了。
原来这群学子是山东的,难怪学识高,到底是从孔孟之乡出来的。
孔孟都是儒家的圣人,主张仁政,他年前那些举措正符合这些人的心理,是以对他的评价都还算不错。
听了两刻钟,康熙没听出什么新的东西,正打算走,却又见外头来了一个人,仍是穿着月白长袍,却一眼看得出那衣裳是旧的,反复搓洗过,越发偏向白色。
康熙习武,眼力好,甚至看到
了那衣裳起了毛边。
这是个家境艰难的学子。
他推测出来后,又觉得不对劲,进京赶考的多半是举人,自古都是“穷秀才、富举人”,既如此,他怎会落得这般境界?
康熙生出好奇心,准备上前去打探,却见身后这桌山东学子的动作更快,其中一人已经上前去迎了。
“子瑞兄,你可来了,里面请。”
那寒酸学子亦是拱手,“无咎兄久等了。”
康熙耐心听了一阵,才知晓那“子瑞”竟是四川来的学子,再细听下去,眉头越发紧锁。
四川离云南极近,先前也受到了吴家军的骚扰,战事导致那一带人口锐减,土地荒芜。在前年的时候,那片土地就重回朝廷控制,他以为会逐渐修养过来,没想到竟是十室九空,哪怕地主乡绅家里也是有田无人耕。
所以这赶考的学子,才会如此寒酸。
康熙示意胤礽起身离开,走出茶馆。
梁九功叹了一声,上手轻拍胤禔,“大公子,老爷和二公子准备回府了,咱们也回吧。”
胤禔想当然的反驳,“回去?可我还没听完呢。”
片刻后忽然回过神来,“回府?阿玛和胤…二弟已经走了?”他张望一圈,果然不见踪影,心中懊恼无比,慌忙追出去,“咱们赶紧去追。”
路上康熙沉默了许多。
这算是云南大捷以来,对他的第一次重大打击。
当年撤藩,全赖他一人坚持,朝廷大半官员都不信任他、让他再多忍
耐几年。是以这次打了胜仗,他才那么激动,他的信心空前膨胀。
朝野上对他一片赞誉,谁料出宫后,竟听到这些话,是他的无能呀。
肉眼可见,康熙的心情很差,众人都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康熙忽然停下,看向两个儿子,“胤礽胤禔,依你们看,如何能解四川的困境?”
“胤禔,你是老大,你先说。”
胤禔都快哭了,皇阿玛你不是说今天出来感受民间过年氛围吗?怎么突然就开始考校儿子了?还有那四川,四川又咋了?
康熙看到他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就嫌弃得很,要不是在大街上、要不是自己亲生的,他一脚就踹过去了。
胤禔看向胤礽,期望弟弟能给自己提点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