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些乾清宫的家宴就要开始了,是以舒舒觉罗氏并未多留。
蓁蓁叫人送她出去,将前些日子康熙送的瓜果也匀了一筐给她,一并带回钮祜禄府。蓁蓁希望这稀罕的南方水果能甜甜她那嫡额娘的心,别再这样酸了。
其实她觉得,换做舒舒觉罗氏处在巴雅拉氏的那个位置上,也一样会心中不平。
可这怨不了别人啊,只能怪巴雅拉氏嫁进钮祜禄府的时间太晚,生的孩子也最小,传承几代人的爵位哪能交给一个才两三岁、压根不知道能否长成的孩子?
又不是他们一家才这样的,旁人家中还有因为儿子太小,那爵位落到隔房的叔叔头上去了的。
但这事到底要解决的,不能让巴雅拉氏心中的怨气变重,她可是嫡母,又在外走动得多,若她对法喀、对自个有什么不满,同人四处说道埋怨,那自己的声誉、还有法喀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谁叫皇上崇尚以孝治国,底下人谁敢有不孝不悌之举?
一时半会儿间,蓁蓁还真想不出好的法子来解决这事,只希望嫡额娘是一时情绪上头,过阵子能自个缓回来。
送走舒舒觉罗氏,蓁蓁便觉得有些乏了,靠在美人榻上小憩,醒来便是未时末,梳洗一番便去了乾清宫。
今年的家宴比往年更热闹一些,请了许多宗室亲眷赴宴。
宴会上,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舞
姿翩跹优美,叫人看得目不转睛。
与往年一般,宴会虽然操办得十分精心,却中规中矩毫无新意,宫内的人都看惯了,她只瞧了一阵便挪开视线。
蓁蓁打量着后面的宗室亲眷,瞧见了一些贝子、国公夫人,她方想起自己那四妹议亲的对象也是一位国公,还是太宗皇帝的孙子,想来她们成亲了,进宫的机会不少,她们姐妹俩便能见上面。
两年都不曾见过姐妹了,还是蛮想念的,毕竟她们先前相处得也挺好。
视线一转,停在了上首皇帝的身上。
她依稀记得,梁九功已经给皇上换过两次碗筷了,怎么又在换?
这回是万寿无疆景泰蓝碗,她记住了,倒要瞧瞧皇上还换不?
她摇着团扇,喝了一勺燕窝粥,看一眼歌舞,再看向皇上,他手中又换成了掐丝珐琅莲纹碗,没多久又变成了白玉碗……
皇上这回是打算赏赐多少大臣啊,换得这样勤快?
她一直盯着康熙看,康熙怎会没有察觉?以为她是馋自己面前的御膳,冲她笑了笑,示意梁九功把他面前的菜给蓁蓁端过去。
虽说众人一直都在欣赏歌舞,可还留了一只眼睛注意皇上的动静呢。
看到皇帝赐菜,都心生好奇,不知道今晚第一个得皇上赏赐的是谁,是太皇太后呢、还是皇贵妃?又或是太子?
但令人意外的是,那份赏赐居然落到了温贵妃那里。
贵妃竟这般得帝心?那日后跟钮祜禄氏家
的人走动时,得更加敬重些。
见众人的眼神都落到自己身上,蓁蓁颇觉压力,遂埋头吃菜。
皇上赏赐的菜叫黄焖鱼翅,色泽金黄亮丽,彷佛流动的金子一般,叫人一看就心生好感。舀一勺放入嘴中,极为软糯,细细品味,汤汁里还有一股老母鸡汤的香浓醇厚。
这道菜最稀罕的则是这鱼翅了,乃是由番邦进贡的,从吕宋岛捕捞起来,距京城数千里之遥,极其难得,滋补功效也极强,如此难得,宫中只有皇帝可享用。
蓁蓁原是想借着吃东西转移压力,没想到这鱼翅滋味如此鲜美,一心沉入其中,不能自拔。
康熙见她吃得这么欢喜,招来梁九功,嘱咐道:“你去告诉御膳房,这道黄焖鱼翅以后每日都给贵妃做一盏。”
梁九功面上笑着,心里却惋惜得不行,我的万岁爷,这样的好东西您自个都没尝几次,就全送人了?
“不了,还是两日做一次吧,朕怕贵妃进补过多会气血太旺,上火。”
梁九功笑眯眯的应“是”,心想您考虑得真周到。
等休假出宫的时候,他就去寺庙里添上多多的香油钱,给自己积攒功德,来世投个好胎,也享享福。
酉时末,这场家宴终于结束了。
这一日无论男女,都在各处祭拜、请安,面上时时带着笑意,十分辛苦,散了宴会总算能回去松快松快。
***
从初一开始,康熙就得了空闲,照旧是先往有孩子的宫
殿探望一番,晚上召了几位翰林学士探讨诗词歌赋。
许是觉得年年都这样过,甚为无聊,翌日一早便带着胤礽和胤禔微服出宫。
月前,他收到了不少来自民间对他的赞美,他心中生出一股好奇,想要亲自去瞧瞧百姓们是如何过年的。
胤禔跟在康熙身后,面上是怎么都压制不住的欢喜,一来是今日不用上学了,二则是皇阿玛居然肯带上他一块出宫。
皇阿玛真是越来越疼爱他了,从前这可是胤礽独一份的荣耀啊,现在他也有了!
他甚至得意的冲胤礽吹了口哨。
胤礽看着他如此激动的神色,心中暗笑,大哥实在天真,相比起在上书房进学,出宫更累呀。
在宫外,没有撵轿可坐,不管多远的路都要靠自己走,得吃粗茶淡饭,等回宫了还得写文章,记录并反省今日见闻,那个考校可比经义难多了。
但看着大哥哥喜滋滋的模样,他决定自己还是善良点,不说破微服出访的苦头,让大哥把这份欢乐维持得久一些吧。
嘻嘻,他可真是个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