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大山又與晚上不同,都說朝露夕嵐,果真清晨的霧氣不如傍晚濃重,遠處的小山峰以及村落人家也逐漸顯露出廬山真面目來。
一路走來,不時有野山雀落在樹上撲棱翅膀,間或兩隻結伴的黃腹山雀嘰嘰喳喳地唱歌。太陽還未完全升起,葉片上、草叢中掛著露珠,粒大飽滿、晶瑩剔透,折射出熹微的晨光。
真好啊,許遠汀心想,這就是大自然的美妙,身處這樣的世外桃源,她覺得心境開闊了不少,恍然間好像想通了些什麼,然而那靈光轉瞬即逝,待要仔細考慮時,卻再也抓不住了。
她也不強求,轉過一塊巨石,繼續往前走,三秒後又悄然折轉回身,躲到了巨石後,只從那漏出來的一線天光間,窺那人跳舞。
時奕今日一身飄逸白衣,明明是公園裡隨處可見的、打太極的老頭老太們的裝扮,叫他穿來竟別有一番味道。
他靈活輕巧地在這山間起舞,一陣微風拂過,盪起他的衣袂,那一刻,許遠汀想到了搏擊長空的山鷹、甚至是流落凡間的仙人。原來舞蹈也能剛柔並濟,她竟疑心他下一秒就能乘風而起,從此踏離這塵世。
坦白而言,昨天看到他來,她有一瞬間難以自抑的驚喜,這點是無法騙人的。然而留給她思考的時間太短,她還沒有想好該如何面對他。
剛巧那邊一舞終了,她怕時奕發現自己,連忙又往石頭後面躲了躲。
可惜事與願違,男人清越的嗓音響起,在這空曠廣袤的山林內,竟也清晰地傳回她耳邊:「好看嗎?」
許遠汀確定這附近不再有第三個人了,於是微嘆口氣,從石頭後露面。但她很快定下心神,明明是時奕向她表明心意後在等她的回應,因此該惴惴不安的是他才對,即使退一萬步,至少也該兩人一起尷尬。
這樣一想,她誠實地點頭道:「好看。」
時奕似是沒料到她會如此直白,不免有些愣怔,過了兩秒後,像是起了逗弄的心思,追問道:「哪裡好看?」
「這裡的景色,你剛剛跳的舞,還有——」許遠汀俏皮一笑,上下打量了眼時奕,那目光簡直可以稱得上調戲了,「你。」
她今日的態度與昨日截然不同,很是把他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又愣了一愣,才轉開眼,有些不自然地說道:「對不起,我之前不是有意騙你。」
想不到他主動提起這件事,許遠汀今日可算扳回一城,此刻還有些喜滋滋,於是無所謂地擺擺手,露出一個頗有泯恩仇意味的大度微笑來:「沒事。」
對方卻得寸進尺了,時奕逼近一步,走至她身前,問:「那我們再好好聊聊?」他強調,「就現在。」
兩人找到一處乾淨空地並排坐好,在進入正題前,先寒暄了幾句。
「你不冷嗎?」許遠汀指了指時奕的衣服。
「還好,再待一會兒沒問題。」頓了頓,他問,「你昨天幾點到的?」
「比你早一點,晚上六點左右吧。」許遠汀沉默了下,幾秒後才遲疑求證,「你經常來這裡嗎?」
「不算經常,大概一年一次。」
他果然履行了曾經的承諾,每年都會來這座貧苦的小山村探望那個福利院的孩子。
她低下頭,鼻尖忽然酸澀起來:「你是個重諾的人,不像我。怪不得安安對我愛搭不理,對你卻十分熱情。」
「事在人為,你要是多待幾天,一定會和她重熟悉起來的。」時奕似乎輕笑了下,認真分析道,「你們有之前的感情基礎,而且她一直都很想你。」
「那你呢?」許遠汀瓮聲瓮氣地問,頗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時奕卻聽明白了,一時之間,語氣更加鄭重:「我也是,一直都很想你。」
他的聲音好像一片羽毛,輕輕地在她心底刮蹭了下,讓她又癢又熨帖:「你走後的第一年,我總在想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你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冷淡,最後直接不告而別。」
「我去搜了好多資料,直到有一天,我突然了解到一個詞,叫『性單戀』。」
許遠汀適時插嘴,語氣傲嬌:「班門弄斧。」
「難道不是嗎?」時奕狀似賭氣地反問。
「好吧,我承認。」
於是他繼續說道:「我終於明白了問題的癥結所在,你似乎並不願意接受別人對你的好。所以當我再次遇見你時,我決定以一種自然的方式接近你,讓你對我卸下防備。」
「我從韓子軒那裡得知,你如今是一名心理醫生。因為你的生活軌跡幾乎是兩點一線,所以我糾結了一個月,能想到的自然的方式只剩一條——成為你的患者。」
「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尤其是那次在棠大,看到你和別的男生一起走……」
許遠汀忍不住吐槽:「那是我弟。」
「我當時確實不知道。」時奕表情無辜,「總之,那天之後我不再糾結,下定決心去掛你的號。而且我也不算全然在騙你,前女友是真的,想複合也是真的。讓你以為是另一個人,只是為了讓你放鬆警惕。」
許遠汀的注意力卻放在了「前女友」上,她瞪大眼睛:「誰跟你說前女友是真的?」
「難道不是?」四目相對了好一陣,時奕最終敗下陣來,「好吧,至少在我的視角是這樣。」
「算了,這點不重要,你繼續說。」許遠汀不想跟他辯論這個問題,陽光漸漸熾熱,讓她的臉也發燙起來,「你就這麼自信,萬一我不買帳呢,你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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