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阎野平日里和常人无异,甚至连寻常盲人先动耳朵辨别音源这样根深蒂固的习惯,在他身上都没有丝毫痕迹,只要不直视到对方的眼眸底,便会下意识觉得对方在“看”他。
能做到这样的,除了强大的意志力,还有同样强大且几乎不会疲倦的神识。
文福还没回过神,就现那镜子开始慢慢变化。
随后,文福听到了对面低笑一声,随后一道寒光划破了他眼前的画面,另一道巨大的力量将他直接甩向另一侧,躲过了那一道可怖无比的冷冽剑气。
在逼仄紧迫的窒息之后,破碎声响起,文福回头,看到了松了一口气的凤朝,还有默默收回贴符手的封仪。
先前的镜子落在地上一分为二,而文福也看清了那慢慢消散的字样。
八观。
奇怪明明他在那一面,看到的字样,是琼天,为什么到了对方那里,成了八观
阎野又为什么,突然将那镜子斩去。
那分明,是一件先天灵宝啊。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封仪开口问道。
阎野面无表情地收剑,垂着眼睛,“没什么。”
他闭口不言,可文福事后查看自己身上佩戴的鱼目法器的时候,却捕捉到了阎野提剑镜子未碎,被逼至平面的一瞬间的景象。
那镜面上,一如他所见的上古浩劫,诸神陨落,规则归天之景,却又不一样,因为死的人,有些面孔无比熟悉。
比如临湍、凤朝、后苍、封仪
不同的是人,相同的是献祭天道一般陨落的画面。
所以,他自己看到的是过去的上古旧事,而得了真神传承的阎野,看到的是未来的命数
难怪他的镜子上写的是八观。
八观之术,识人也,观其行,判其心,预其命。
原来几十万年过去,天才依旧是天道的容器。
可凭什么要规则选择人,人不能控制规则。
哪怕是在强大的大能,也只能辛苦感悟天道规则,像是等待天道规则的垂怜,可人却不能主动去利用控制规则,受着那些束缚,当真公平吗
既然浩劫将临,那他就要做一个,开天辟地头一个,与天道对抗,利用天道,拯救浩劫的人。
天道衰微,该死的不该是那些有用的,拼命为世界奔走的人,应当是那些无用且容易忘记的累赘。
很快,他真的遇上了那个机会。
文福在宗门内研究在神墓中找到的隐蔽身形的上古法宝时,无意中听到了临湍和那佛门佛子的交谈,从他们口中,他得知了婆娑国居然有改人的秘术,能把人种下龙丹。
那是不是他也可以用那个秘术,提升自己的实力。
于是他去了一趟婆娑国旧址,在荒凉的楼内,找到了困于补天石的天道碎片。
他曾经试图想办法炼化,让自己成为世界的主宰,却觉无法驾驭,但好处却是,这天道碎片,的确能清晰感知天地灵物所处之地,让他一次次找到了偏僻之地的秘境,给宗门和家族送去了不少的天材地宝。
只可惜他在进入现的新秘境时棋差一招,尘封了许久的怨气形成了鬼域,让他一时无法走出,被拖入了妖柳之中,失了身躯。
实在是有些可惜了,文福心想。
他的身躯,是父母用海量的灵石堆出来的好灵根,本来还能好好修炼的,虽然他没能上青云榜,却也没有那么差,至少和常人比起来,还算的上一个顶尖的好身体。
本来还想着,日后成长后,找到合适的强大妖兽,成全独属于自己的金身呢。
可他真的不想就这么死去。
他的野心,他强烈的欲望,不允许自己这样失败。
或许是强大的求生欲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过于强烈的不甘,让文福不但没有恶鬼吞吃,反而顺着无数阴魂的争夺和涌动,如同到了季节洄游的鱼,在森冷滑腻又拥挤的群涌之中,他藏在那个最强大的阴魂之后,在群涌停止撕咬泄气前的一瞬间,紧跟着死死咬上了最前头的恶鬼。、
他在仓促之间,只来得及留下撕扯下一点残念,连同他死死咬紧的那个阴魂一起,为了给后人留下一点警示和告诫。
等文福回过神来,就看到了自己的那具尸体,正以诡异度变得瘦削、干瘪,接着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皮包骨。
而他抬手化开水镜,却又现了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但又不一样,身体内的另一个阴魂暴怒地扭曲着面容,耳边响起咔吧咔吧的声响,而他空盒子右手捡起自己的储物戒,开始庆幸自己因为本身修为不足,所以用法器武装了自己的神魂,所以对方奈何不了他,而他学到的那些旁门左道,足以让他控制一半的身体。
一半就够了,至少他有主动权。
“不过一个靠天材地宝堆积出来的单灵根身躯,修炼得再努力,也不会被天道承认的天赋,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体内另一个阴魂嘲讽道,“这样的人造之才,是飞升不了的,殊途同归罢了,我劝你还不如出去之后就自己投胎去吧。”
文福本以为自己会生气,可真正听到的时候,只有无尽的平静,他扭曲着躬身,捡起了自己的储物戒和储物袋。
或许他的神魂不够强大,但他所学习的奇巧秘术和积年累月的机变,让他足以在这样毁灭性的打击中迅找出自己日后的出路。
当他的命运拐入毁灭性的死胡同,那他就干脆利落地,让自己真正摆脱父母创造的一切,亲手重塑一个他“自我创造”绝顶人物。
只要能攀上那个高峰,什么手段,什么代价,用什么身份和身躯,都无所谓。
出秘境的时候,文福用自己惯用的法器改头换面,混在人群中,远远看了一眼外面的修士。
他清晰地看到,那空中,站着个人,若空中金凤,光彩夺目,目光落在人群中,像是在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