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小珠子给主子请安。”小珠子含着泪道,封宫前他还在跟前伺候着,那时一个乳母也得了天花,发病极快,当天就死了,里面人心惶惶。再后来主子们都出去了,只剩下他们在里面更是慌乱,不过他却记得太子临走前让他一定要好好的,等天花过去还要用他的。
这句话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他只是在里面封一段时间而已,等出去了自然还是会跟在太子身边。不必担忧没个前程,外头还有人盼着自己出去。小珠子宫外早就没有了父母双亲,知道有人还盼着自己出去,自然精神头十足,和其他被封在里面的奴才格外不一样。
精气神似乎不涉及生死,但
在生死之间,往往又十分重要。
果不其然,乾清宫已解封,他被带到内务府一段时间后又被送回太子身边,小珠子别提有多激动了。
“今儿个真是个好日子。”胤礽说道,看了眼似乎又长高了许多的小珠子,和旁边的何玉柱比起来都不矮,“小珠子,你又高了,好像不能叫你小珠子了。”
小珠子忙不迭道:“请主子赐名。”
他已经二十多岁,按理不该猛长个子,可不知道是不是关在乾清宫里时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又没有太多忧思,一个多月似乎光在长个了,一下子蹿了老高,这个个头确实和小珠子的名字有点不搭。
胤礽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何钢柱,心里有了主意:“叫钢蛋,精钢做的大钢蛋,又结实又不怕疫病。”
小珠子忙谢恩不提,正好康熙回来,听到钢蛋这个名字忍不住一噎。保成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开始迷恋起精钢来,给身边太监改名钢柱也就罢了,又改了个钢蛋,让外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呢。但对上儿子亮晶晶的眼睛,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罢了,不过一个奴才的名字而已,钢蛋就钢蛋吧!至少还算有点阳刚之气,康熙觉得是因为保成身体不如保清强壮,又经了一场大病才会格外喜欢这类格外阳刚结实的名字。不过大病之后,保成也越发有主意越发机灵倒是真的,就像滑板车,不但优待腿脚
不便的老臣,也让自己等候大臣的时间缩短了许多,节省了不少时间。
听说宫外不少人家也学着宫里的模样建类似的滑板车比赛场地,当然,他们换了个名字,叫太子游乐场。特别是宗室,几乎家家都有一个。这也是胤褆一下子找不到人和他比试的原因,一开始大家是为了玩才捏着鼻子和他比试,现在家里有了为什么还要被他血虐拿去那么多好东西?
由宗室高门开始,太子游乐场开始慢慢向外辐射开来,心疼自家孩子的人可不是少数,且绝大多数有钱人家孩子也多,建一个游乐场让他们自己玩能省不少劲,还能促进姊妹兄弟之间的感情。
因为宫外大量建造游乐场,造办处和营建司的工匠大受欢迎,想当然,除了个别宗室其他人是享受不到内务府工匠手艺的。但他们可以聘请那些工匠的徒弟,做出来也不差,这让许多工匠赚得盆满钵满,徒弟挣得钱还不就是师傅的?
其中却有一个例外,被胤礽专门夸奖过并升官的王根子。他现在暂时挂了个主事的头衔,一面之前的匠作活还是得干,毕竟这才是他的立身之本,另一面还偷着学其他主事如何做事,另外则是学习认字。
一年要认一千个字,对于他而言可不是轻松的任务。
三样事垒在一起让他干脆放弃了赚外快,反正他目前还没能分家,赚了钱多半也不是自己的,何苦冒着自己
可能晋升失败的风险给家里多挣钱?
他可忘不了那天他才回家,还没进门就听一阵打骂哭闹声,声音一听就是自己娘在打他的大闺女。因为他没生儿子,即使挣钱最多给家里贡献最大,也被认为没出息,弄得自己妻子和两个闺女就跟家里的奴隶似的,起早贪黑,日日劳作。他倒是想分家,但是自己的活计来得不容易,又是宫里的活,最讲究孝道,要是家里不顾及闹起来说不准他要失去了活计甚至被杖打一顿。
只能暂且先这么挨日子,只是他在家时还好些,母亲嫂子弟媳并不会当面欺负他们娘仨,一旦自己去上工了,少不得挨打挨骂。
他不是没有管过,可自己媳妇是个受气包子性子,加上又觉得没生儿子对不住他们王家立不起来,反而教着让女儿们忍耐。而他日日在宫里劳作,等闲回不了家,只能偶然回家早时管上一管,但第二天照旧。
但是从今天起,一切都要变了,他,王根子的闺女谁也打不得了。
想到此,他快步走到家门口,一把推开门。
“爹,奶要把姐姐许给个傻子,这就要送去当童养媳,姐不肯去奶就打姐,爹,我怕我怕!”
一进门,还不等他看清屋里的情况就被小女儿抱住了大腿,泪水沾湿了他的裤子,不禁让他的心也酸酸涩涩。他娘看他进来,讪讪停了手。
“儿啊,你大侄子读书缺钱,那人虽然是傻子,可
他爹有钱,人家保证了保证让大花一辈子吃喝不愁。女人呐,嫁汉不就是图个穿衣吃饭吗?”
王母一开始讪讪地,最后倒是越说越觉得有理,身板挺直了几分,她可是为了大孙女好。当时为了能让大孙女多给家里干活又没给她裹脚,如今哪个好人家会娶她,不嫁个有钱的傻子难道还要嫁个穷小子吗?穷小子能给什么像样的彩礼,那他们家不是白养了一个大姑娘?
王母小算盘划拉得贼精,二儿子在她眼里就是家里的老黄牛,谁让他生不出孙子,不能给王家传宗接代,等老了,少不得要靠侄子养。他大孙子一向不喜欢他这个冷脸的二叔,觉得当匠人还不如农人体面。现今不过用两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给养老的侄子卖好,不然没她和老伴儿压着到时候大儿子大儿媳能愿意自己儿子给叔叔养老?
这就是自残以表忠心。
不过她自觉自己一片慈母心肠,完全不管王根子能不能接受。
王根子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拉过大女儿,把瑟瑟发抖的她塞到自己背后,扭头问一直在边上砸吧烟袋的王父:“娘素来糊涂,爹你也是这个意思?”
他是知道别看他娘咋呼,实际上心眼子全在外面,当家主事的还是他爹。把大花许配给傻子的事没他爹同意这事到达不了这一步。
王父眼睛半眯着,又吧嗒了几口烟袋,才慢慢说:“女孩长大终归要嫁人的。
”
“这话倒是不错,不过我家大花可不能嫁傻子啊!”王根子还没说话,他媳妇见自己丈夫回来,胆子大了些,扒拉着丈夫大哭道,“大花可不能嫁个傻子啊!”
虽然媳妇是个受气包性子,但生得相貌好,又柔顺,王根子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媳妇的,不然也不会顶住父母让他休妻的压力。要知道他在宫里做活,一个月能领六两的月银,要不是一直没生儿子也是王父王母眼里有大出息的儿子。
“我知道,咱家大花不会嫁傻子,以后大花的婚事好着呢。”他忙柔声安慰媳妇,他现在也挂职一个小主事了,如果能认得一千字,明年就能抬入正白旗包衣,大花的婚事王父王母也再也无法做主。
不过他还没来记得说完,大嫂就急急跳了出来,一双眉毛几乎要挑破屋顶子。
“哎哟,二弟这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当时可是说好了的,咱家收了50两的聘银,大花不嫁可是要赔人家一百两银子。”
王根子闻言先是一愣,不由看向自己媳妇,什么时候收了50两的聘银,他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但人家说去年咱家就收了,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王根子立刻猜出缘由,左不过家里谁当初收了聘银把他家大花给卖了,估摸打算着自己银钱大部分都上交给家里拿不出银子,他们好白得的主意。不过要是再早一天,他都没法子,现在却晚了。遂
冷笑一声:“哼,怎么办?凉拌?谁收的聘银谁嫁,咱家大花不嫁。”
大嫂立刻拿眼睛看向王母:“娘,你看二弟说话也太难听了,我又没生闺女,哪来的姑娘嫁给人家?难道还真要赔100两银子出去?那宝生可怎么办?这想要先生用心教还不得多孝敬孝敬先生,还有书也贵得很,我听娘家兄弟说有人花了66两银子买了一套书,果然就中了,可见真想要读书读出息书本得买贵的才行。”
“根子!”王母心疼大孙子,立刻呵斥道,“这没你的事,回来了就赶紧歇着去,娘们的事你别插手。”
吧嗒吧嗒,王父眯着眼睛,继续吸着烟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