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湛知曉徐懷安性子端方又重禮數,聞言便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對,母親也總念叨著久不見你的人影,咱們這就去躺蘭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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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昏黃,鄒氏坐於紫檀木太師椅里,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蘇婉寧,只道:「你既成了我們許家婦,往後就要孝敬長輩、服侍夫君,也要儘早為我們長房延綿子嗣。還有最要緊的一點是不能學那些小門小戶的女子,一味地愛拈酸吃醋、小氣善妒。」
明堂開闊又逼仄,雕欄玉棟的器具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出冰冷的光澤來,鄒氏言辭咄咄,身後的嬤嬤們各個面貌威重、眼眸如刀鋒般銳利。
蘇婉寧只在心內苦笑了一番,鄒氏說完這一番教訓之語,只怕就要提起抬蓮娘為妾一事,若她露出了不情願的意思,一個「愛拈酸吃醋、小氣善妒」的帽子便叩了下來。
這一局她是進退兩難。若在婚燕爾之時便讓蓮娘進門,她這個正妻哪裡還有半點體面可言?可若是不應,鄒氏指不定要怎麼刁難她呢。
蘇婉寧正一籌莫展之際,屋外卻響起一陣丫鬟和婆子們的歡聲笑語,映在寂靜的夜幕之中顯得如此清晰。
「母親,兒子帶著慎之來瞧您了。」許湛揚著聲的笑道從廊道飄入了正屋。
第5章花宴
雨幕重重,許湛與徐懷安一前一後地走入暖融融的正屋之中,蘇婉寧認得出自己的夫君許湛,對後頭那一位徐懷安卻無比陌生。
閨閣待嫁時,爹爹和娘親為了替她擇一良婿,可沒少在世家豪族的花宴里搜羅人選,這梁國公世子便曾入過爹爹的眼。
只是梁國公府正是花團錦簇的時候,公主與縣主又鬧出了那等聲勢,安平王府實是不敢湊這個熱鬧,此事便也只能不了了之。
蘇婉寧垂立在堂屋中央,謹記著婦人的斂容梳德的規矩,並不敢去瞧徐懷安的真容。
直到鄒氏歡喜地驚呼了一聲:「慎之來了。」團團親近中猛然瞧見蘇婉寧這個「不之客」,便對她說:「蘇氏,你先回院子裡歇息吧。」
蘇婉寧如蒙大赫,朝著鄒氏行了禮後便欲退往外間,正在她回身鑽入迷濛夜色之時,便從朦朧的光影里覷見了不遠處的徐懷安。
他著一身玄墨色的對襟長衫,與許湛並肩而立,墨發被水霧沾濕了大半,一如垂絛的柳枝般清落。再觀其面貌,便能望見英挺眉宇下的璨亮明眸,以及如冠如玉的俊秀臉龐。
徐懷安之所以能在一眾世家公子裡拔得頭籌,除了功名在身、年少有為以外,便是因他清貴的容貌和潔身自好的品性。
如他這般年歲的少兒郎,不是收用了好些媚骨天成的通房丫鬟,便是像許湛一般在外蓄養外室。梁國公府家風清正,男子過四十後無子方可納妾。
只這一點,便勝許湛甚多。
蘇婉寧將所剩不多的這點閨閣怡情用在了打量徐懷安的容貌之上,之後便從暖融融的正屋裡走到寒風凜凜的外院,照著來時路走回了松雲苑。
此時的抄手遊廊上萬籟俱寂,只有蘇婉寧與兩個貼身丫鬟腳踩在青石地磚上的聲響。
月牙攏了攏身上的薄襖,嘆息著說道:「難道就沒有法子不讓那個蓮娘進門嗎?」
回答她的只有比夜色還有濃郁的沉默。
良久後,丹蔻出聲打破了沉默:「能拖一日就拖一日吧,好在姑爺帶著這位徐世子來瞧太太,今夜總算是搪塞過去了。」
蘇婉寧步伐沉沉,半晌才幽幽地回道:「嗯。」
她雖明白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的道理,可人已入局,能躲一時便能多喘息一瞬。
是好事。
這位梁國公府的世子爺不僅生得「秀色可餐」,還替她解了燃眉之急。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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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回門後的一個明媚春日,鄒氏做主給蓮娘開了臉,套了個翠帷馬車抬進二門,因瞧在安平王府的臉面上,倒沒有大張旗鼓地鋪張設宴。
饒是如此,鎮國公世子婚不久便納了妾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這世道對女子向來比對男子嚴苛,那些說閒話的人不會唾棄著許湛的風流,而是在譏諷著蘇婉寧籠絡不住夫婿的心。
安平王愛重女兒,縱然手裡沒有實權在,卻還是帶著妻子和嫡子趕來了鎮國公府,壯著膽色要從鎮國公許厲錚這兒討個說話來。
說到底這事還是鎮國公府做得不地道,許厲錚便向安平王作出了承諾:「若湛哥兒這個姨娘生出來的是個庶女便罷了,若這一胎是庶子,那便去母留子,孩子就養在嫡母膝下。」
蘇婉寧知曉這消息後默了良久,月牙與丹蔻瞧出她的不悅來,絞盡腦汁地想搏她一笑。
可無論丫鬟們嘴裡冒出多好笑的話語來,蘇婉寧卻只是凝著杏眸瞧著她們,末了說一句:「我沒事,你們不必擔心。」
嫁來鎮國公府的這幾日,她仿佛已從這團團霧霧的腌臢事裡瞧見了自己的未來。左不過是婆母嚴苛、妾室難纏、夫君糊塗而已。
她如同四條腿都陷入了沼澤地的野兔,既入窮巷,便再沒了脫身的機會。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穩住自己的心緒,讓自己開心一些,讓爹娘親人少擔心她一點。
退一萬步說,等她有了自己的子女,哪怕許湛要蓄養十個外室、收用多少美妾,都與她沒了干係。
蘇婉寧心內的陰霾轉瞬即逝,便見她靠坐在貴妃榻里舒展了顰起的柳眉,莞爾笑道:「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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