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道:「他的名聲,在士林中是臭不可聞。大學士萬安曾說他:「不學如芳,亦學乎。」他聽聞之後,嫉恨在心,竟然當眾恐嚇官員,說必是當時狀元公彭華在背後中傷他,他若是當不上學士,就要在長安道上把彭華捅死。」
月池大吃一驚,在儒學如此興盛的明代,竟然還有行事這麼簡單粗暴的官員,她追問道:「後來呢?」
唐伯虎無語道:「彭華因此日夜憂心,只得去求大學士萬安,最後錄他為侍講學士了。」
「果然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月池嗤笑一聲,又問道,「那他如此仇視南方人,您可知道緣由?」
唐伯虎搖搖頭:「我在京時,並沒有聽說他有這個毛病吶……」
「那看來,是您離京後出的事了。」月池靈機一動,「看這位焦公子的語氣,似對吏部官員多有不滿。對了,吏部尚書馬文升是哪裡人來著?」
唐伯虎奇道:「是他同鄉啊,馬尚書與焦芳均是河南人。不過,馬尚書是今年才上任的,對了,前一任尚書倪岳倪尚書,似乎就是南方人!」
月池思索片刻道:「看來,馬尚書並沒有因為同鄉之誼而與焦芳站在一邊,反而秉承了前一任倪尚書的態度。那就是他了,他行事如此狂妄,睚眥必報,又為士林所不喜,我們若不趁機踩上一腳,簡直是天理難容。先生,我們現在便可開始行動了。」
此話一出,非但唐伯虎,就連沈九娘也是緊張地看向月池,月池道:「您先寫一封替李鳳姐伸冤的文章,托您的朋友交給戶部府倉大使。」
「嗯?」唐伯虎疑惑地睜大眼睛,沈九娘也不解道:「可是,小相公,剛剛不是在說禮部與吏部嗎,這怎麼又扯到戶部了?」
月池道:「沈姨有所不知,戶部府倉大使掌管朝廷供品購買,雖掛戶部之名,卻是由吏部銓選,多由吏員充任。以馬尚書的鐵面無私,這樣的肥缺,他必定會選一個品行正直之人。」
唐伯虎已然明了:「品行端正意味著好打抱不平,他一定會被此冤情所打動,拿此稿回去向馬尚書說明前因後果,屆時就能告焦芳一個收受賄賂,隱瞞案情!」
月池搖搖頭:「未必,焦芳的確厭惡馬尚書,馬尚書卻不一定願為這等小事與他斗個你死我活。況且,這在馬尚書眼中,估計是一樁已經了結的案子了。我之所以找他,是因為他不過九品官,容易接觸,同時他既是吏部的人,又掛著戶部的職,能接觸的大員也要多些。」
「不過這也不能完全保險。」她看向沈九娘,問道:「沈姨,您在這方面消息靈通,可知道哪個戲班或者樂坊中人與朝廷相連。」
沈九娘想了想道:「我的確認識幾位,一個是我的同鄉——蘇州張梅谷,他擅長洞簫,他的朋友中有一個叫過雲適,是唱崑曲的大家,聽說非但技藝非凡,身上還有官職呢。」
月池挑挑眉道:「有官職的崑曲大家?那的確是了不得了啊。太后千秋,他們應該都有進京的機會吧。」
唐伯虎訝異片刻後,否決道:「太后?你想請太后做主,可是後宮從不干政,太后千秋大壽,也不會聽此不祥之曲的。」
月池又搖搖頭:「非也,非也,要聽此曲的不是太后,而是另有貴人。您只管做關漢卿與吳道子即可,這些繁瑣之事,不必您來操心。」
沈九娘道:「關漢卿可是戲劇名家,小相公莫非是還要唐相公寫戲本?」
月池點點頭,沈九娘聞言粲然一笑:「這可太好了,妾身終於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了,妾身粗通音律,願助相公一臂之力。」
「九娘,你對我的恩情已經很多了。」唐伯虎感激地握住她的手,沈九娘羞怯地搖搖頭:「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四目相對間,脈脈溫情流淌。
月池清了清嗓子道:「我還沒說完呢,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話一出,倆人面上都是通紅,急急忙忙地鬆開手。月池抿嘴一樂,繼續道:「先生也要抓緊動筆畫畫了,之前一直阻止您構圖,是不知要往怎樣的風格靠攏。現在看來,最好能以驚心動魄為佳。」
唐伯虎有些疑惑:「驚心動魄?」
月池一時有些詞窮,她對這方面委實不是很擅長,只得搜腸刮肚道:「就是讓人一眼看了,十分震撼的那種。」
唐伯虎若有所思,起身就開始踱步。至此,唐解元忙碌的生活就開始了。
第17章倚竹雙絲明玉細
不是替李鳳姐伸冤,而是替她及其母各求一座貞潔牌坊。
鶯兒與船夫們見此情景,都是滿心疑惑,目瞪口呆。虎子年輕氣盛,找了機會對鶯兒道:「你們這全家是都中迷魂藥了?」
鶯兒心裡也犯嘀咕,但嘴上卻呸道:「你滿口胡沁些什麼呢!」
虎子被罵得一愣,不服氣道:「本來就是嘛,要不是中了迷魂藥,怎麼三個人都忙到一處了。現下還要改變行程,往應天府去了,原來不是說要回蘇州的嗎。」
鶯兒愈聽心裡愈火大,她一甩帕子:「要你管!」
說著她抬腳就走了,虎子一臉委屈地回了船艙,劉大爺見他道:「這是又去撞南牆了?」
虎子嘟囔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劉大爺笑道:「我算是瞧出來了,這兩口子都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多說無益,是騾子是馬,等讓他們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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