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殷前些日子早喊柔勉出瞭王府居住,又和裴晗商量瞭,他带来的一队宁王府亲卫连带著方宜人一同去看护她,要的是保住柔勉平安,倘若城中有不测,立时护送她出城去找裴晗。
晋王府裡看似平静实则波云诡谲,那日提议后,晋王到底还是松瞭口许她入柔甲、跟著戚无宁练习,她再度拾起功夫已是大大不易,更没心思顾著柔勉瞭。
阿眉也是担心自己,薑殷扯出个微笑,没拒绝她。
倘若人全走瞭,晋王势必要疑心,阿眉留在这裡也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子,想来也不会有大碍。
阿眉在屋裡转著,此刻摆弄著架子上的珠花,嘴皮子总停不下来,又问:“姑娘,您每日究竟是去做什麽,瞧身上添瞭这麽多淤紫,人也瘦瞭。不去不成麽?”
薑殷心裡怪她不知天高地厚,更管不住嘴,于是正色点她:“阿眉,有些事情最好不要知道得太多,以免伤瞭自身。”
阿眉有些委屈的模样,终于住嘴不谈瞭。
柔和的日光顺著窗子打进屋子裡来,仿佛传来悠扬远去的马蹄声,想是裴晗已经离去瞭。
薑殷掐指一算,离道之战已是不愿,但愿裴晗能赶上,让这北军最凶险的一战化险为夷。倘若她能成,届时她的力量便可作为制胜一击。
隻是眼下她这裡的进度太慢,晋王虽表面信任她,但实际上怎麽想的也不知道。前几日戚无宁对她略有指点,但仍不肯带她进柔甲营内,更不愿给她药物。
若不真刀实枪地操练、没有那些晋王府特有药物的加持,她的计划必然是做不成的。
眼下自己的困境难解,薑殷轻轻叹瞭口气,暗道瞭声辛苦。
近中午时,一骑车驾进瞭晋王府的门,带来瞭淳定皇帝召还京师之令。
宁王兵力日壮,皇帝的眼光到底还是放到瞭其他几位兄弟身上,更何况晋王和宁王千丝万缕的複杂关系。
倘若晋王起兵与宁王合力,皇帝就真的危险瞭。
跪接诏书的晋王垂眸锁眉,手掌紧握,连骨节都仿佛要被握碎。为何这麽巧便是今日来的诏书?府内储著位来路不明的人,此事和她有关麽?
他明著朗声道:“裴潇接旨,必择吉日尽快返京拜会皇兄。宁王大逆不道,臣弟却无不臣之心,望皇兄安心。”
宣旨的人心满意足走瞭,在凉州安顿下来,实是留下来监视晋王一举一动的,倘若他久久不归,下一步便是扣押晋王护卫外加出军控制。
这实在是晋王最不想遇见的局面瞭。且不说西蛮乱成一团糟他还没来得及抽出思绪料理,屠狼神的计划刚进行瞭一半,他麾下几乎全是不可见人的秘密,若这时被京师扣押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这件事情也第一时间传到瞭薑殷的耳朵裡,这时她正用著午饭,听完后放瞭筷子,一口也吃不下瞭。
然而即便是这样,午后的训练还得去,薑殷换上一身便与活动的衣裳、束瞭长发,就这麽空手去瞭戚无宁帐下。
“柔甲”的训练大本营离晋王府有些距离,薑殷独自策马行于城内街道,单觉此日与往日不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马入内,戚无宁同平日一般立在廊下等她,他总一身白衣,带点清瘦的意思。
他是西蛮人养大的,长相却不与他们一路,更偏中原人的模样些。这般模样无论走到哪裡都是夺目,却自始至终打扮得一素到底,也总是恹恹的神色。
薑殷从前还见过他在战场上的模样,却又是另一番夺目风华,从前,他的身手也是可以堪当“举世无双”四字的。
戚无宁擅使长鞭,本来和薑殷不是一路子的功夫,所幸他年少时也练过匕,还算可以指点一二。
前些日子薑殷都是跟著他在院中练习,也听一些狼王的习性特点,这些她本来都记得,并不困难。
这日戚无宁见她来,却开口道:“你外路的功夫练得差不多瞭,今天咱们去帐内,也和其他的姑娘比试比试。”
薑殷点头,跟著他入内。当年她在柔甲时,所培养的便不止她一个,其中大多都是从小练起的,有几个还要甚于她,颇为难缠。
她虽然心中紧张,却也知道这是个不容易的转折点,跟在戚无宁背后一路前行。
行入营内,又是全然另一番景致。这裡和晋王府的恢弘华丽不同,却继承瞭一脉的冰冷之意,身侧路过的全是漆黑牢房般的居所,训练场是露天的,四面有高墙,分隔的隻有几长道相接的牢笼。
细听,便可以听见每个紧锁房间内都有静静的呼吸声,这裡面住著的全是活生生的人。薑殷对这裡的佈置再熟悉不过,几乎一入内便开始呼吸滞涩,隐隐喘不上来气。
从前所遭受的非人痛苦跨越时空,仅凭周遭佈置便传至她胸中,她的心髒越跳越快,这实则是恐惧的震颤。
“我们要去哪儿?”她开口问,声音头一遭虚浮无力。
戚无宁在前冷冷答道:“你不用知道。”
越往内走,光线就越暗,空气中浮动的气息混杂著药物、血腥气和腐臭味,薑殷已无法控制面上神色,前世种种痛苦回忆涌上心头,她仿佛可以清晰听见自己的惨叫在这个地方回响。
仿佛过瞭一个世纪般久,戚无宁才终于停瞭脚步,眼前是一个决斗场。
双侧竟都有观衆席,场内正中央是宽阔的地面,但上头污秽不堪,仿佛混杂著陈年的污渍和血迹,让人有些反胃。
正中央有一条长柱,一侧站著一个女孩。